「在她的院落。」大总管为难地看着司徒行云,似乎想对他说什么。
「我去找她,她一定在等这些蔷薇花。」他用手拍拍竹篓的下方,对着大总管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经过两个月的相处,大总管已经变得很喜欢司徒行云,实在不愿意他就此离开山庄,但在经过下午的事以后,他们的缘分恐怕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是、是啊!」大总管对司徒行云笑一笑,不管怎么说,他对申梦心是真心的,连他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但愿他和申梦心两人能够好好的谈,不要闹僵。
司徒行云并不知道紫荆来过,还在伤脑筋该怎么跟申梦心开口,让他离开麒麟山庄进城去办事。
「梦心!」
他敲她的房门时,申梦心正在绣花,被他的声音吓着,不小心扎到自己的手指,渗出血丝。
她痛得倒抽一口气,正想拿出手帕止血,被他抢先一步将她的手指含在嘴里消毒。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的举动一如往常温柔,申梦心望着他的脸,好希望紫荆没来过,或是说谎也行。
申梦心用力把手抽回来,藏在身后,不发一语。
司徒行云奇怪地看着申梦心,隐约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她似乎正在酝酿一股情绪,随时都会爆发。
「蔷薇花……都摘回来了吗?」她勉强自己压抑那份情绪,不要随便发泄,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一切未定,说不定是紫荆说谎,她不需要过分激动。
「几乎都被我摘光了,够你用了。」他把身上的竹篓卸下来放到地上,向她邀功。
「谢谢,你辛苦了。」她跟他道谢,只是态度很拘谨,这换做平时少不了一顿拥抱,但她今天动都不动,拼命忍着。
「梦心,发生了什么事?你整个人都不对劲。」司徒行云可以感觉到她的情绪紧绷,关于原因却一头雾水,她也不肯说。
申梦心藏在身后的十指绞在一起,心情翻腾不已,怕她一旦说出口会伤到彼此,因此而强忍。
「好吧!」被她的固执打败,司徒行云叹气。「既然你不肯说,我也不勉强,但我有些事要下山几天,过几天才能回来。」
「你打算进城吗?」她原本想说算了,但她实在没有办法欺骗自己,一定要弄清事情的真相。
「梦心,你……」他惊讶地看着她,她彷佛会读心术,准确猜中他的目的。
她深吸一口气,十指绞得死紧,紧到她都会痛。
「今儿个你外出的期间,有位名叫紫荆的姑娘来山庄找你,说是跟你约好谈事情。」
申梦心此话一出,司徒行云随即知道申梦心不是懂得读心术,而是接见了不该见的客人,这位不速之客泄漏了他的一切。
「有这回事吗,行云?」拜托否认。「你真的跟她约好谈事情?」
「我——」他第一时间就想否认,但话还没说出口随即打住。
「紫荆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他叹口气,认了。他或许是个惹人厌的家伙,却不是个骗子,他已经瞒了她一个月,不想再隐瞒下去。
「你连她的名字都记得清清楚楚,说明你根本没有丧失记忆。」听到他喊对方的名字,申梦心死心了,知道紫荆并没有骗她,从头到尾他都在演戏,只是她傻到融入剧情,配合他演出。
「不,我确实丧失记忆,只是中途又恢复记忆。」他解释,不希望她误会他,试着把话说清楚。
「什么时候?」她神情木然地问。「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
「被山贼袭击的那回。」他着急回道。「那个时候我被山贼敲昏,醒来以后什么事情都想起来,我就是在那时候恢复记忆。」
「既然你已经恢复记忆,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很想相信他的话,但是她的心太痛了,他再怎么解释,在她耳里听起来都像是谎言,不带半点真实。
「因为我怕。」他说。
「怕什么?」怕他的谎言被戳破?
「怕被你讨厌。」他苦笑。「比起失忆前的司徒行云,你似乎更喜欢失忆后的我,我怕失去你的笑容,所以迟迟不敢告诉你我已经恢复记忆。」
「真的是这个样子吗?」她怀疑。「也许一开始你就假装失忆,乘机接近我。」
「太荒唐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敢相信她竟然说出这种话,太不像她。
「这得问你自己。」她怎么会知道他有什么企图?「你也知道我讨厌你,对你没有好感,你忘了你曾经调戏过我吗?」
他没忘,当时她给他一巴掌,直到今日他的脸颊还隐隐作痛,无时无刻提醒他,她有多讨厌他。
「对,我是调戏过你。」他握紧双拳,后悔不已。「但那不是出自我的真心,我真正的心意是——」
「不是出自你的真心,那是出自谁的真心?」她不信。「如果你忘了当时曾经对我说过什么,我可以重复一次,你说——」
「你送的这份大礼,有一天我一定会要回来。」不必她提醒,每一个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记忆力比她还好。
申梦心绷紧着一张脸不答话,司徒行云只想大笑。
「我懂了。」原来如此。「因为我说过这样的话,所以你认定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报复。」
「难道不是吗?」她也不想这么想他,但她被伤害得太深了,他根本是在戏弄她的感情。
「你说是就是,我无话可说。」这本是他预料中的反应,为何真正出现时,他的心会像被一千把刀割过那么难受,痛到他几乎站不住?
「那么这个呢?」她从袖子里取出一片碎花袖子质问他。「这是我小时候差点掉落山崖时,被救我的大哥哥扯断的袖子,为什么会在你手上?」
她当时坚持带他回麒麟山庄,除了基于道义责任,不能放任他昏迷不醒躺在荒山野外,另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要等他清醒以后,问清楚袖子的来源。
只是未料他会丧失记忆,让她无法追问,加上后面两人感情出乎意料地展开,种种因素加在一起,让她断了问他的念头。
如今,他既然已经承认他从头到尾都是在骗她,她当然得问清楚袖子的事!这片袖子对她来说,比生命还重要。
因为上头附着她童年时的灵魂及与大哥哥相遇的美好回忆,她绝不允许她的回忆被诬蔑。
摊在司徒行云眼前的断袖,不仅对申梦心别具意义,对司徒行云来说更是一个梦,上面同样寄宿了他年少时的里魂。
他就说袖子哪里去了?原来是被她拿走,也好,他保管了十多年,也算是物归原主,只是归还的过程不太愉快,甚至带点火气。
「你说呢?」被误解的痛,充斥在他的胸口。他似乎难逃同样的命运,总是在不断被曲解中循环,而他也累了,根本不想辩解。
「这该不会是你偷来的吧!」他吊儿郎当的态度,让她直觉地往最坏的一面想,更加刺伤他的心。
「偷来的又怎么样?」他故意把头偏一边,眼神轻佻地瞄她。「反正只是一片破袖子,我一时好奇从我哥哥手里拿了过来,没想到还来不及丢,就被你发现——」
「无耻!」
清脆的巴掌声,伴随着申梦心充满怒气的吼声,在空中散开来。
啪!
这一巴掌她甩得又急又猛,丝毫不输给两年前那一巴掌。
司徒行云的脸同样被打偏向一边,同样愣了大半天,才慢慢转过头面向她。
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有撂狠话,只是伸出右手抚着被甩巴掌的地方,不正经地扬起嘴角,说了声:「还真痛。」
痛,当然痛。
申梦心哭了,司徒行云也是。
只不过申梦心尚能大方掉泪,他却只能把眼泪吞进肚子里面。上天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只是每次他都把机会搞砸,这次是这样,两年前也是,时间再往前追溯,还可以追溯到她六岁那一年,那次他同样没把握住机会,他的怯弱退缩,甚至造成误会。
「呜……我以为这次会不一样。」申梦心的眼泪,有如断了线的珍珠不间断地往下滑落。司徒行云好想把她拥入怀中,承认一切都是他的错,他不该欺骗她,但他说不出口,他的怯弱退缩又再一次出来搅局,阻挡他的脚步。
「你上当了嘛,当然不一样。」更糟的是他无法管住他的嘴巴,找不到任何理由填补他受伤的心,只会胡言乱语。
申梦心的脸顿时转为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倒下。
申梦时方踏进申梦心的房间,就瞧见她白着脸,一副快倒下的模样,于是着急大喊。
「梦心!」
司徒行云原本想冲过去接住她,没想到申梦时的动作更快,瞬间取代他的位置。
他立即缩回手站正,看起来像无动于衷,其实他已经倒下,内心完全崩渍。
「你这混帐,都对梦心说了什么,害梦心变成这个样子?!」申梦时确定申梦心站好以后,就要冲过去揍司徒行云,被申梦心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