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陆云锁没有能耐保住董事长的位置,只能怪他自己没本事。”
陆静深刚说完这句话,电梯便停了下来。
二十一楼到了。电梯门开,王司机用手挡住门,让陆静深先走出去。
陆静深大步走出,脚下没有丝毫迟疑,这毕竟是过去几年来他走熟了的地方。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颇为耳熟的呼声:“董事长?真是您!”
陆静深转向声音来源,微微点头,笑道:“好久不见了,张特助。”
张特助忙将手中的资料夹堆到身边小秘书的手上,大步迎向陆静深。
“您回来了……我还以为……不,您这次来是为了……”
他话说得断断续续,陆静深却明白他的意思。毕竟共事过好几年,过去张特助一直是他事业上的得力助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陆静深道:
“你忘了。张特助,我早已不是天海的董事长了。你在陆云锁身边做事一段时间了,该知道他不会喜欢你喊错职称。叫我陆先生吧。”
“董……陆先生。”张特助从善如流地喊。“很抱歉当初没能与您共进退。”
一年多以前,天海内部的高阶人事发生大地震。原董事长陆静深被撤换时,身为他的机要秘书,主子垮台后却没有跟着离开原本的职位,反而留下来替窜位者做事,对此,他不是没有感慨。虽说是为了个人的生计和前程,但陆静深总是提拔过他的人。
陆静深闻言,只是笑笑。“你能力很好,任何一个主事者都会欣赏你。何必说什么共进退的话,你我之间本来就不存在那种虚假的主从关系。”
张特助当然很清楚这一点,但这一年多来,他也看清了一件事。
“虽然如此,但陆先生在我心中永远是第一流的老板,过去能在陆先生手底下做事,我感到十分荣幸。”
换言之,在陆云锁手底下做事不是那么荣幸就是了。然而恭维的话,陆静深又怎会放在心上。况且以他对陆云锁的了解,他当然知道替他工作会有多辛苦。他笑笑地问:“董事长现在人在哪里?”
“他在会议室里,我正准备送几份重要文件过去呢。”张特助突然小心翼翼地问:“我听说今天之所以召开临时股东大会,是为了讨论经营权的问题。提出开会要求的这个人,是陆先生您吗?所以您今天才……”
对此,陆静深只是微微一笑。“我确实是来出席这次股东大会的,麻烦告诉陆云锁,我来了。”
其实不必特意宣告。当陆静深旁若无人地走进大会议室时,所有人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他身上。
这既是出于一种天生的魅力——陆家的男人普遍都有这种魅力,特别是当他们不想隐藏的时候——同时又出于家族间的明争暗斗与恩恩怨怨。
身为股东之一的陆家第二代三子陆正荀一见到陆静深,便笑着大声招呼道:“静深,你终于来啦,来来来,这边坐。”
“二叔好像早就知道大哥会来?”陆静雨坐在母亲杜兰笙与二叔陆正英的身边,忍不住讶异地道。因为就他所知,三叔与大哥一向不亲近的。
“他来又如何?我们的股份加起来还是比他多。”杜兰笙不以为然地冷言道。
“妈。”陆静雨无奈地唤了声,不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这么敌视大哥。
坐在首座上的现任董事长陆云锁。扫视了众人一眼后,淡漠地道:
“既然所有人都到齐了,我以天海集团董事长的身分宣布会议开始。”
说是股东大会,但其实主要持股的还是陆家内部成员。今天这场股东大会,除了少数几位关注集团营运的小股东外,大部分还是自家人。
陆家掌握天海百分之八十的股份——陆正英与陆正荀兄弟各持20%,杜兰笙与陆静雨共同持有l0%,陆静深继承父亲一半的股份,也只持有10%。老头子那里则保有最后的20%。
前两年,本来没有股份的陆云锁不知从哪里买来6%,再加上父亲陆正英和杜兰笙的支持,成为天海的现任董座。
然而今天这场临时股东大会的起因,却是日前老头子竟将手中持股尽数给了陆静深,只要他再稍加运作,经营权再次易主不是不可能。
会议进行中,陆云锁说明了这一年来的营运状况与他对公司未来营运的计画。之后才转入经营权的问题——
“我想废话不必多说。”陆云锁视线迳巡众人一周后,落在陆静深身上。嘴角一扬,他道:“看来三叔事先找过你了,静深堂弟。”
陆静深微微一笑。“是的。三叔希望我支持他当董事长。”
陆云锁不看别人,就只看着他的对手。“老头子果然把手里捏了多年的股份都让给你了,现在你是天海最大的股东,今天应该是你说了算。那么,你怎么说?”
陆静深也没怎么注意其他人,事实上,他连陆云锁都没怎么在意。他的左手不时去摸摸西装右侧的口袋,里头放着手机。
宁海不见了,电话也打不通。他遍寻不着她的下落,还在等去找征信社的钱管家回报进一步的消息。不时去摸摸手机,就怕漏接了电话。
“今天这场会议,的确是我说了算。”陆静深有点漫下经心道。“可我原本并不打算出席。”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屏息,等待他接下来还有什么出人意表的话。
等不到电话报信,陆静深不自觉皱着眉头说:“然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想赶快解决掉这麻烦的家族问题,他直接转向身边的陆正荀,问:“三叔,你手上持股多少?”
忽被这么一问,陆正荀笑笑地道:“不多、不多。”他手中拿着股权证明。“就二十。”再加上陆静深的三十,便有半数了。届时他当了新任董事长后,还用得着向这些后辈鞠躬哈腰?陆静深双眼失明,老早没可能再回公司掌权,而若没有他这20%股份的加持,单凭他自己那份也无法重新拿回经营权。换句话说,如果陆静深想惩罚过去背叛他的家人,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他应该是不会拒绝的吧!当初大嫂和二哥那样子对待他……
“加上我的,就一半了。”陆静深淡淡陈述众人皆知的事实。
会议桌上,弥漫着低气压。
陆正英选在此时开口:“静深,我知道你对云锁取代你的位置很不高兴,可云锁的能力不亚于你,你是知道的。你三叔……说难听点,他没有经营的天分,你别意气用事,毁了你爷爷奋斗了一辈子的事业。”
被自家二哥说得如此不才,陆正荀自是不满。“二哥!你自己甘愿龟在你儿子手下做事,不代表每个人都跟你一样窝囊。”
就在两兄弟吹胡子瞪眼地吵起来时,陆静深手机突然传来震动,他表情一凛,连忙接起电话:“喂,情况如何?”
听钱管家回报说依然没有宁海的下落,陆静深抿了抿嘴,只交代了声:“继续找。”关掉电话,回过神来,发现会议桌上一片静悄,他忍不住笑问:“怎么不吵了?不吵了就快来投票.民主社会的好处,少数服从多数,不必浪费口水。”当初他就是被这种“民主”制度给赶下台的。
陆云锁若有所思地看着陆静深。“有重要的东西不见了?”
陆静深淡淡回应。“不关你事。”
“你堂哥关心你才问的,瞧你什么态度?”杜兰笙忍不住骂了声。
“母亲有所不知,云锁堂哥总是抢我东西,我得防着点。”陆静深这话说的,已经有点俏皮了。
闻言,杜兰笙一时气涌心头。“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会用这种态度跟你母亲说话的?”
什么时候?陆静深仔细推想,诚实地回答:“大概是娶了老婆以后吧。”
宁海总是这样说话,不知不觉,他也学会了。学会了,对于那些令自己心痛的人与事,淡淡一笑调侃过去。就是不要低头,不要哭泣。
众人闻言,反应各不相同。
提起宁海,陆静雨自然是一脸敬佩与欢喜;杜兰笙臭着脸;陆正英和陆正荀兄弟一脸不敢苟同;陆云锁眼底则闪过一抹冷色。
过去这段时间,众人没再去烦扰宁海,是因为老头子居然说了:“既然婚都结了,就是陆家人,以后不许再找他们麻烦。”
此言一出,即使众人心里依旧不甘愿,却是无人敢违背。
“弟妹最近可好,好一段时间没见到她了,不知道她最近过得怎么样?”陆云锁特意问道。
“我刚就说了,那不关你事。”陆静深依旧淡定。“还是回到眼前的问题来吧。陆云锁,你手里收回多少散股?”
“不多,只有十六。”事情已到这个地步了,既然迟早得摊牌,就摊吧。
“也就是说,就算二叔和母亲都支持你,你也只有百分之四十六?”
“是啊。”散股游资和小股民的意向书并不容易搜集。尽管先前他刻意让天海的股票跌了不少,再趁机买回流出的股份,但还是不及老头子突然下这一着。他竟将剩余的股份给了陆静深,自然会掀起今日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