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意,陆承宁赶紧道:“爸爸你是什么生肖啊?我们老师要我们问的。”她亮出手上的作业本。
宁海接过那本寒假作业浏览了一遍,看见了这项促进亲子关系的习题。
“你爸爸属鸡。”宁海回答。她知道陆静深从来没注意这种事,就像他也不看星座运势一样,他连他自己是最龟毛的处女座都不知道呢。
ㄐㄧ。陆承宁还不会写“鸡”的国字,便在本子上写了注音。写完后她又问:“那妈妈呢?”
“你妈妈属牛。”是一个固执的牛小姐。陆静深笑着回答。
见宁海讶异地瞅他一眼,仿佛对他能说出她的生肖有一点惊讶,陆静深不禁得意一笑,摆出一副“一切都在我掌握中”的表情,教宁海觉得有点好笑。
终于问完全家人的生肖了,陆承宁很高兴地问说:“那我呢?我呢?我是什么生肖的?”
宁海不回答了,她看着陆静深,等他告诉女儿。
果然陆静深是知道的。“宝贝,你属龙呢,是可爱的龙妹妹哦。”
龙、妹、妹?晴天霹雳!为什么她会是龙、妹、妹?
见女儿一脸大受打击的样子,陆静深赶紧问:“怎么了,小宝贝,是哪里不舒服吗?”
只见陆承宁颇为悲愤地道:“爸爸,属鸭不好吗?为什么我不是属鸭的?”
这问题……真是大学问!可能要从远古生肖神话开始追溯起。陆静深最后选择了最简单的回答:“因为十二生肖里,没有鸭。”
“什么?没、有、鸭!”陆承宁瞪着已经够大的大眼睛,瞪着瞪着,突然哭了出来。“呜哇……为什么没有鸭?我要鸭、我要鸭啦,呜呜呜……”
陆静深手忙脚乱地将女儿抱在手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是啊,十二生肖里怎么可以没有鸭呢?这真是个历史上的错误!必须加以修正才行。正准备乱哄一通时,身边的老婆大人突然间女儿道:
“陆承宁,你为什么一定要有鸭?”
陆承宁抬起哭得红通通的眼睛,奶声奶气地回答:“因为爸爸属鸡嘛。”说完又啜泣起来,小小脸蛋埋在陆静深的心口上。
“爸爸属鸡,跟你属鸭有什么关系?”宁海一时没想到两种动物问的关联。
“因为‘鸡同鸭讲’嘛!爸爸和妈妈每次都关起门讲悄悄话,秘密都不告诉我,可是我想知道啊。如果我属鸭,爸爸就会跟我讲那些秘密啦。”
这成语是这样用的吗?宁海脸上瞬间浮现三条黑线。
陆静深则忍不住大笑出声。
夫妻俩不禁面面相觑,怀疑女儿这耍冷的天赋到底是遗传谁的?
番外篇(三)他的眼
手术醒来后,陆静深一个人坐在医院的病床上,看起来孤伶伶的,有点落寞。
尽管每个人都告诉他,宁海很好,就在另一间病房里休养,很快就会过来探望他,可他知道,她已经再度离开他了。
方才,程律师送来手术之前他请他转交宁海的那个牛皮纸袋,打开来一看,里头的离婚协议书已经签上了宁海的全名,除了签名以外,还附赠了一句话——
去你的!
听说她是在知道他手术成功后签好的。
他没有瘫痪,她就算签了名也无法得到他全部财产,却还是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名,这只代表两件事——
她很生气。
以及,她很爱他。
为此,陆静深尽管还不能离开这病房去追回妻子,心里却比先前多了几分踏实了。
开罗街头那场爆炸发生之际。本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机会见到宁海,向她说一声对不起,为自己的自负。老天垂怜,给了他再一次的机会,这一回,他绝不会再放开手了。
宁海临去前留下的“去你的”二个字,是最好的定心丸,陆静深欣然服用。
为了及早恢复健康,好去寻回妻子,接下来几天,他都是个非常合作的病人,不但配合医嘱做各种精细检查,三餐也都按照医师的交代,补充身体需要的营养。
果然不到一个礼拜,他已经能出院了。
但一出院,也意谓着一连串的麻烦会随之到来。
先前在医院里,还能拿自己需要休息当借口,拒绝采视。出了院,医师宣布他健康无虞后,陆静深已有心里准备将要拿起盾牌对抗他那群难缠的家族中人。
他的复明与否,必定会在家族里掀起波澜。
果不其然,先是几个叔叔来探路,想知道他到底恢复视力没有。
然而陆静深老是戴着一副黑通通的墨镜,让人实在无法看穿黑色镜片底下,那双眼睛到底能不能视物。叔叔们只好先后困惑地离去。
静雨则一向是信任他的,加上有王医师的配合,他对陆静深声称仍看不见的事不疑有它,只是替他难过惋惜。
陆云锁却不是那么好对付。几次对阵,他总是故意制造出一些危险情境,好逼陆静深用眼睛来闪避。比如在陆静深走路时伸出长腿绊他;又比如在陆静深下楼梯时手肘“不小心”拐到他;又比如假意请陆静深抽雪茄,但打火机却差一点烧到人家眉毛……诸如此类的事。
好在钱管家和陆静雨经常陪在陆静深身边,这些危机终究被一一化解开来,即使是杜兰笙亲自过来,也没能逼陆静深摘下脸上的墨镜。
几天后,所有人都接受了陆静深“并未复明”的事实。
陆云锁是这么说的:“既然你这么坚持你看不见,那么希望你能坚持到底,瞎一辈子吧。”
这话正说出了家族里几个掌权者的心声,他们巴不得陆静深一辈子看下见,也好少个人来跟自己争权夺位。
陆静深听见这话只是淡淡一笑,不予置评。
又过了好几天,家里的不速之客渐渐变少了。以为可以清静一阵子时,堂弟陆云开突然来访,陆静深正好摘下墨镜,坐在沙发上看宁海拍的照片。
这些照片是钱管家在阁楼里找到的,照片里的人全是他。
有睡着的他、赖床的他,生气时的他、微笑时的他、坐在花园里的他、站在窗边的他;远镜头里有些一忧郁的他,以及近距离中眉头刚刚舒展开来的他……
陆云开一看这些照片,不由得“咦”了一声.赞道:“这些照片拍得极好。是谁拍的?”
“是宁海拍的。”陆静深一向不爱照相.却不知宁海趁他不注意时,竟然偷拍了这么多照片。而且拍得还极好。
“想不到嫂子这么有天分。”一同欣赏了这些一照片好半晌,陆云开终于说明来意,笑道:“我这阵子都在玩竞速帆船,不在国内,昨天回来才听说堂哥动了手术,看来应该是恢复得很好了吧?”
陆云开一向是家族里不受宠爱的孩子,自由放荡惯了,已经被视为无可救药。正因如此,陆静深反而还能跟他谈一谈话。听见他问,便回答:“看是看得见了,就是有点畏光。”所以这几天都戴着墨镜。
“云锁他们都说你看不见,这是怎么回事?”陆云开好奇问。
陆静深还在欣赏那些被偷拍的照片,头也没抬地笑道:“有时看得见,是因为有想看见的事物;而有时看不见,是因为就算看见了,也没有意义。”
陆云开立刻反应过来,点头说:“原来如此,我懂了。”
“你懂?”陆静深饶有兴味地抬起头来,看向陆云开。
“这话别人也许不懂,可我就不一样了。”身为家族里的叛逆者,陆云开笑道:“难怪王医师说你手术没失败,可也不敢说已经成功。堂哥你这双眼睛,十之八九是罹患了‘心理性间歇失明症候群’,你评评,我说的对也不对?”
看完了照片,陆静深再度戴上墨镜,笑答:“对。”
他这眼,的确是罹患了“心理性间歇失明症侯群”。
从此以后,他想看就看,不想看就不看。
失而复明的他,往后的人生里都只会注视那些,对他来说真正有意义的事物,再不会对那些没有意义的多瞧上一眼了。
“云开。”陆静深诚心地道:“虽然你没有念完医学系当心理医生,确实很可惜,可是人生苦短,实在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讨好别人上。”
闻言,陆云开叹息了声。“我爸如果也跟堂哥一样开明,我的日子就会好过多啦。”
可惜人生总是很难尽如人意。这一点,他们倒是都知道的,也就没多说什么了。
闲聊半晌,陆云开临去前问:“嫂子呢?准备什么时候接她回来?”
陆静深站在家门口,看着远处层峦叠翠的山岭春色,幽幽答说:“再过一阵子吧。”他想再给宁海一段时间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届时,才是他们见面的时候。
“你忍得住?”陆云开调侃。
“忍不住也得忍。”陆静深深有体会地道?“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一个月后。陆静深方启程南下。带着程律师交给他的另一把钥匙,去开启宁海的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