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话听起来像极了本宫棒打鸳鸯?”朱文奕吃笑着。“又不是一别就再也见不到面,待她回京城,再由皇上钦赐姻缘,不是更好?”
“公主说的是、只不过,金陵和京城相隔数千里路,一来一返总要耽搁许多时间。”宋元熙始终勾着和气的笑。“三天的时间,让他们再聚一场,相信公主自然有成人之美的雅量。”
朱文奕直睇着他,颔首道:“好吧,三天就三天,本宫就等着。”
他朝尹少竹使了记眼色,两人一并拱手道谢,“多谢公主。”
她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
宋元熙见状,赶紧要殿内所有人一并退下。
就当他们走到外头长廊,几名锦衣卫迎面走来,错身时,朱宓捕捉到对方的眼神,蓦地回头,直盯着那几人。
“怎么了?”察觉她的不对劲,尹少竹低问着。
朱宓张口欲言,但想了想,终究无奈地闭上嘴。“不,没什么。”
她该说,但不能说。
刚才擦身而过时,从那些人身上的气息和眼神,她认出他们根本就是那天欲杀二爷的黑衣人。
而他们竟是宫中的锦衣卫……在偏殿时,公主又只凭她肩上的烙痕就确定她亦拥有公主的身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回到尹府,尹少竹偕着宋元熙到书房聊了些悄悄话,朱宓独自回房,坐在床上想得出神。
当尹少竹推开房门时,瞥见她犹如一尊搪瓷娃娃,没有生命,甚至连气息都微弱得让人感觉不到,整个人冰冷得教人打从心底颤栗。
“朱宓。”他走近,轻唤着。
她蓦地回神,抬眼,疲惫地笑着。“二爷,你和知府大人聊完了?”
“嗯。你刚才在想什么?”
“没。”
“公主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
瞧着她连扬笑都万分艰涩,他不禁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别怕,有我在。”
她不说,他就不再追问。
现在,他只能拜托宋元熙去调查一些事,好让他知道三天之后,他该要如何防范,又要如何留下朱宓。
没有挣扎,也温顺地窝在他的怀里,聆听他沉匀的心跳。
“你一定累了吧,早点歇息。”他喃着,轻轻地放开她。
朱宓舍不得离开,急忙抓住他的手。“二爷不陪我一道睡吗?二爷不是跟公主说,我已经是二爷的人了?”
她想要一点承诺,一个强而有力的誓约,让她确信,就算自己离开这里,还是有个家等她回来。
尹少竹薄薄的脸皮很不争气地泛红。“那是权宜之计。”
“是吗?”她缓缓地松开抓住他的手。“所以二爷并不想娶我?”
“不是。”搔了搔发,干脆往她身旁一坐。“我早说过了,待这些事情都解决了,我一定要风光地迎娶你。”
“那你为何不像昨晚那样陪着我睡?”她一个人睡,很怕一觉醒来,她就不再是自己,只要有二爷在身边,她就会记得自己是谁。
“啧,想睡就来吧。”他总不能说昨晚一道睡,是因为他想要确认她肩上的是烙痕还是胎记吧。他脱去外袍,只着中衣的趴睡在床,拉着她在身旁睡下,却发现她双眼眨也不眨地直瞅着他。“干么这样看着我?”
“我想要永远记得二爷。”她喃着。
如果有一天,她脑袋里什么记忆都没有,她希望至少可以记住他,记住曾经有过一个这么好的人,如此的爱怜她。
就算有一天,她不在这人世了,她的魂魄也会记得,深深的把他的疼宠刻进灵魂。
“说这什么话,你该不会以为三天后,咱们就要分开了吧?”
“不是吗?”她记得公主说,只要她听话,尹府就会无事。
“你该不会真以为自己是公主吧?”他怪叫着,想逗她笑。
朱宓皱起秀眉,“我也没兴趣当公主啊……”
“所以说,你不是公主命,你是丫鬟命,认命吧。”
“可是二爷不是要娶我吗?”她眉皱得快打结了。
“对。所以你是夫人格,丫鬟命,就算你成了我的妻子,一样是我的丫鬟,懂不?”他轻点着她的鼻头。
“都好,只要可以陪在二爷身边,什么身份都好,只要有家就好。”她想要一个家,一个随时都为她开启的大门。
“说什么傻话?尹府就是你的家,你爱待多久就待多久,谁都不能赶你。”他说着,给予的是一片能够为她挡风遮雨的天地。从今以后,他还要更宠她,宠得她飞上天都无妨,只要她在身边。
“喔,这么说来,那是不是往后我怎么行善,二爷都不会骂我了?”
“你想得美!想败光我的身家,小心我把你绑在家里。”他佯怒,然看着她恬柔的笑靥,不禁软化了他很没底气的怒容。“好了,早点睡。”
“亲一个。”她嘟起嘴。
“……你羞不羞?!”
“亲一个有什么好羞的?”
尹少竹彻底无言,轻柔地吻上她的唇,点到为止地打住,大手捣上她的眼,不敢再让她睇着他,免得自己羞到爆。
这一夜,他俩各怀心思入睡,唯一相同的是,一心只想逗对方笑,一心只为对方着想。
第9章(1)
翌日一早,从安徽怀宁顺江北上的盐船,无端被扣押在商埠,尹少竹立即出面协调,得知竟是公主下令,怀疑尹府私下制盐。
到了下午,又听说织造场出了问题,说是用了不合规定的金丝。
隔日,就连醉月楼都被勒令歇业,只因有人在楼里闹事。
太多迹象显示,公主根本是恶意刁难,表面上,应允了三天的时间,却在这期间无所不用其极地刁难,虽说都是些小动作,然而当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时,就连暂时打理尹府产业的丹禾都发觉不对劲。
“二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掌灯时分,总算等到尹少竹和破军归来,她劈头就问。
“放心,我已经都处理好了。”这两日在外来回奔波,加上背伤未愈,令他疲惫不堪。
“二哥,你的脸色糟透了,该不是风寒根本没好吧。”
“唷,你也会关心我了?”他打哈哈着。
破军垂着眼,不敢让三少夫人知道二爷的背伤。
丹禾不悦地眯起眼,“二哥,如果有事就说出来,大伙一起商量,别把所有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早晚累死你。”她认为事情不单纯,甚至觉得根本就是宣玉璇在找碴。
要对付不是不能,但总要大伙坐下来好生谋划。
“那好,既然你开口了,全部都交给你了。”
“……”丹禾直瞪着他。
“前几天你还说要跟于棠到外头走走,想把他的酒了交给我,要是我真有事,我又能找谁商量?”他没好气地道。
她抿了抿唇,“家里有事,我怎么可能走得开?”
尹少竹不由得勾笑,“放心吧,我还处理得来,要是我真没法子了,会告诉你的。”说着,他转身要走,却又被喊住。
“宋大人来了,在你书房等你。”丹禾说着,不禁皱起眉,“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我从没见宋大人脸色这么正经过。”
“没事。”他随口敷衍着。“对了,朱宓呢?”
“我刚刚替她送晚膳时,她说,你要地待在房里,所以她一步都不敢踏出。”
确定她听话地待在房里,尹少竹随即快速回到沁竹堂,破军跟随在后,就守在书房外,不让朱宓有机会听到他们的对话。
“少竹,你总算回来了。”
“有消息了?”
“天大的消息。”
尹少竹皱眉看着他凝重的神情。“结果呢?”
“朱宓……应该真的是公主。”
“应该?难道就因为朱宓姓朱,你就如此论定?就算是朱姓天下,也不代表姓朱的就是皇亲国戚!”他怎么也无法接受这种说词。“公主的说法太闪烁,从未听说有公主流落民间,而公主也一直没提,真正的朱宓公主,到底和她是什么关系?只是强调朱宓是公主,这说法令人不服。”
“我说的是真正的朱宓公主,而不是你的丫鬟朱宓。朱宓这个名字,是前皇的小公主的闺名,这名字唯有王公贵族才会知道。”宋元熙沉声道。
尹少竹怔住,不能言语。当初是因为手绢上绣着朱宓两个字,他才会以为她名唤朱宓,没想到如今却是因为这名字引来杀身之祸。
“当年,皇上还是王爷时,旗下养了江湖上颇负盛名的阎鬼门,那是个杀手组织,听说在皇上叛变时,负责追杀前皇和其子嗣,而在确定前皇一脉皆灭之后没多久,阎鬼门被斩草除根,这是为了什么,你应该猜得到。”
兔死狗烹,皇上灭去阎鬼门,自然是为了灭除任何于己不利的传闻。
尹少竹神色寒厉。“你的意思是,朱宓极可能是阎鬼门的杀手?”
“听说阎鬼门的杀手,肩上都有个牡丹烙痕。”
这是少竹要他去调查的第二条线索,所以他很自然的将拥有绣有朱宓字样手绢的朱宓,认定为是当初去追杀朱宓公主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