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一半,胸口遭受重击,痛得他急急闭上嘴。
“二爷……”好狠的心,居然出拳这么重……杀人灭口也不用这么狠。
他跟在二爷身边日久,久到二爷一记眼神,他都猜得出背后的心思。
“我对她能有什么私心?”尹少竹眯眼瞪着他。
“如果不是私心的话……”
“嘘!”蓦地,他比出噤声的动作,听到了细微的声响,随即朝沁竹室的后院而去。
尹少竹刻意放轻脚步,愈是接近后院,声响愈大,而且那声音像是某种呻吟,不及细想,他开始飞奔,踹开传出声音的那扇门——
门内,朱宓被压制在床,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扯开她的衣襟,露出大片雪脂凝肤。
霎时像有一道闷雷劈上他的脑门,啪地理智断裂,尹少竹迅捷如电的冲向前,将那少年一把扯起,几记重拳毫不留情的落下。
“二爷,不要!”朱宓见状,起身要制止。
“朱宓,退开!”从房外奔入的破军吼着,见她不退,他只好闪身到她面前,硬是挡下尹少竹的拳头,再反手拉住他,吼着,“二爷,够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尹少竹一手揪着那少年,一手被破军扯住,怒红的双眼在一片模糊之中,瞧见唇角淌着血的破军,瞧见了手足无措的朱宓,冷静稍稍回笼。
“破军,把这小子丢到官府严办!”他吼着,单手便将那少年给丢到房外。
少年痛到连动也动不了,只能趴在地上呻吟。
“是。”破军见他恢复神智,抹了抹唇角的血,正要往外走,却见朱宓跑到外头,挡在那少年面前。“……朱宓,你这是在做什么?”
虽说他迟了一步才进房,不过光瞧她衣衫不整还有二爷的怒火,也拼凑得出是什么状况。
“难不成……你们是两情相悦?”破军低问着。
尹少竹闻言,眯紧的怒眸直瞪向她,心像被什么狠狠地钝磨着。
“嗄”朱宓气呼呼地看着他,“破军大哥,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只是肩膀酸痛,来福帮我推拿而已,为什么二爷要打他?他才多大的孩子,哪禁得住二爷的拳头?”
“推、拿?!”一把将贴侍推开,尹少竹大步走到她面前,将她衣襟拉好。“你的衣襟被扯成这样,这是哪门子的推拿?!还有,那家伙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院落里?”
“他……”她话未出口,就听到隔壁房传来孩子的嚎啕大哭。
尹少竹怔住。
“二爷,等我一下,小蝶儿醒了。”朱宓动作飞快地跑到隔壁房,门一开,有几个娃儿一起冲出来。
他和破军走近后,傻眼地看着一屋子的孩童,或大或小,或男或女,大的不过十二、三岁,小的约莫五、六岁。
“不哭、不哭,没事的,不怕不怕。”她抱起娃儿哄着。
然而,像是会传染般,一个哭,接着第二个哭,然后就是大家一起哭,哭得朱宓也好想哭。
尹少竹看着这一幕,瞥见桌上还有未吃完的膳食,而几个较大的孩子正缩在角落里,神色戒备地看着他,还下意识地抓着腰带。
鹰眸微眯,他低声道:“破军。”
他一记眼神,破军立即明白他的意思,朝那几个年岁较大的孩子走去,轻而易举地扯下腰带,瞬间掉落几件首饰。
朱宓回头,瞧见这一幕。不禁愣住。
尹少竹眸色冷厉,“破军,全给我押进官府!”话落,他转身就走。
“是。”
“等等,二爷,这一定有误会,一定是误会。”朱宓把孩子一搁,赶紧追了出外头,丹禾听到有骚动,带着几名丫鬟走来,一见朱宓手中抱的娃儿,再看向尹少竹阴鸷的脸色,心中大略有了谱。
“丹禾,接下来的,交给你处理。”走过她身旁时,他沉声交代着。
“我知道了,二爷。”她垂着眼回答,身后的丫鬟没预警的一对上他冷沉骇人的眸色,一个个如无骨柳絮,软倒在地。
丹禾回头看了一眼,再见朱宓直追在尹少竹身后,不禁微扬起眉,丢下软脚的几个丫鬟,进屋善后。
***
“二爷!”
宋宓冲进尹少竹为寝房里,便见他褪去外袍,回头怒咆着,“出去!”
“可是,二爷,我……”
“我说出去!”冷凛的眸色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逼着她退出房外。“难道你连男女授受不亲都不懂?!”
背贴着房门,她绞着手指。“……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
“你!”他气恼地瞪着门外的她。“就是没有关系的男女不该太过接近!”
纱门上映照着她纤弱的身影,看得出她正垂着脸,那是她自觉做错事时,会做出的动作,然而此刻压根无法让他心软。
朱宓一愣,像是想通什么,忙道,“可是,二爷你真的误会了,来福只是在替我推拿而已,他怎么可能有什么心思?他还只是个孩子。”
“孩子?”一把拉开门,黑眸直瞪着她。“他比你高、比你壮,你以为自己力气很大,别人就轻薄不了你?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礼教’?我在更衣时,你不该闯进,你的衣襟更不该被随意扯开!”
她怔忡地看着他。
待在他身边年余,这是第一次,她瞧见他盛燃的怒气。
二爷总会有不耐的时候,但不曾真正的发怒,他总是包容着她、宽恕着她,可是这一回,她却感觉到某种决裂,有种再也弥补不了的裂痕。
“二爷,对不起……”她讷讷道,心发慌着。
“对不起什么?”他眯眼。
“我……”
“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切可以从头来过?”他恼他怒,但不是因为她不听话又溜出去,更不是她捡了小孩回来,也不是她放纵那些孩子在府里行窃,而是她……她的眼里没有他。
破军说得一点都没错,他对她,确实是有私心的。
如果不是私心,他不会如此的宠溺她,甚至不曾真罚过她什么。
他不知道这份情感是怎么发生的,然当他发现自己不喜欢她陪同外出,不喜欢他人的目光停驻在她脸上,不喜欢有人以言语轻薄她,而她却不自觉,他便开始找了许多莫名其妙的借口,将她禁足在家。
说穿了,他不过是不想让人看见她的美,才将她藏在家里。
就这样藏着,也许有一天,她眼里只看得见他,等到她恢复记忆的那一天,也许他们之间真能谱出一段佳缘。
可惜……他想得太美。
她的眼里根本没有他,她的眼泪只为别人而流,她只会为别人而求。
“你哭什么?”他哑声问着。
“二爷,对不起。”抿紧了唇,她伸手想要拉他,却见他闪避,心不禁狠狠地揪着。
“朱宓,你的眼泪会不会太廉价了?”他无情地喃着。
“二爷……”她不知所措,泪如雨下。
“回去,我暂时不想见到你。”视而不见她的泪水,他轻轻地关上了门。
“二爷……”慌极,她呐呐的喊。
此时,她已经管不了那几个孩子会被怎么处置,她心乱如麻,只希望他能够别生她的气,然而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回去!”
里头传来他冷沉的低喝声,教朱宓抽抽噎噎地走回房里。
第2章(2)
***
一夜,朱宓哭了一夜。
坐在自个儿的房里,她无声地啜泣着,哭红了双眼。
这还是头一次,二爷说,暂时不想见到她……二爷说,暂时不想见到她……
突地,外头有了声响,她抬起泪眼看向门外。
一会,她才闷声道:“破军大哥,你要进来就进来吧,别一直在我房门前走来走去。”
顿了下,他缓缓地推开门。“你怎么知道是我?”
“脚步声。”她闷声道,没兴趣研究自己为何可以说得这么斩钉截铁。
“你失忆之前,肯定是个高手。”破军小声嘀咕着,走到桌前直瞅着她的眼。
不是每个人都能清楚分辨脚步声,当然,也不是每个习武者,都能轻而易举地搬动重达几百斤的大树。
“什么高手?”她扁起嘴,苦笑着,滑落一滴泪。“惹二爷生气的高手吗?”
破军闻言,不由得低笑。“那倒是,我也很少见二爷发火成那样,谁要你这回把事情给闹大了。”
正因为如此,他才担心这丫头会把双眼哭瞎,一早就晃过来探探她。
朱宓这才惊觉,她竟把那几个孩子的事给忘了。忙问:“对了,破军大哥,你真的把那几个孩子押进官府了吗?”
“没有。”
她不禁松了口气,旋即又问:“那……他们被赶到街上去了?”
“也没有。”
她一愣,“所以……他们还在府里?”
“不。”
朱宓瞪着他,“那到底是怎么了?”不在府里也不在街上,他们还能去哪?
“二爷要丹禾想法子安置他们,也不打算追究他们偷了府里的东西。”关子卖够了,他才懒懒地说。
她听完,缓缓地垂下长睫。“二爷真是个大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