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言之,这女人得不到他,就要将他与邝灵毁了?他悚然,不,他不能让事情演变至此——他手腕一翻,扣住六姨太纤手,将她扯开。
六姨太无法挣脱,娇笑道∶“陆公子,我说了你别想拖延……”她抬眼望向陆歌岩,忽然放声惊叫。
他竟七孔流血,俊颜布满紫黑色血迹!
“我怎么……”陆歌岩只觉脸上一阵湿热,伸手一摸,摸到满手污血,他猛地头晕目眩,全身力气不断流失,四周景象都在旋转。
他摇摇晃晃,身躯一软,便倒了下去。
第9章(2)
地窖内暗无天日,两名汉子在外看守。邝灵缩坐角落闭目养神,直到一阵杂沓脚步声由远而近。黑暗中,柔软的唇弯起一抹笑弧。
转眼间,孙二与六姨太冲入地窖,还有两人抬着昏迷的陆歌岩。
油灯照射下,邝灵向被放在地上的陆歌岩望去,他似乎昏迷了,满面血污,血已止,但他双眸紧闭,脸色极为可怖。
她面色漠然,仿佛无动于衷,在场众人之中,唯有她清楚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星眸扫到他身上,他的腰带不见了,衣衫凌乱……她的心锐利地抽痛。
“你对他做了什么?”六姨太气急败坏地尖声问。
“我做了什么?”邝灵单手托腮,柔声道∶“我刚刚才说过,我不喜欢有人碰我的东西,你怎地立刻就忘了呀?”
“你……你因为不愿他与我燕好,就杀了他?”
邝灵粉唇弯起,轻轻地笑了,声如银铃,昏暗的油灯光下,清秀小脸阴柔诡秘,邪魅更胜陆歌岩。她明明是个弱女子,神情却让众人毛骨悚然。
六姨太倒抽口冷气。“你快救他!”
“我干么救他?”邝灵起身,忽然一脚踢在陆歌岩肩头,接连踢了几脚。“他被你碰过,已经脏了,脏掉的东西,我就不想要了。”
陆歌岩并未失去神智,只是全身僵直,不听使唤,她这几脚踢在他肩头穴道,他身上闭塞之感立刻大为减轻。她是在救他。他闭眼,继续假装昏迷。
孙二忽道∶“不必救了。我刚派人搜过他房间,已经在一只皮囊中找到横山密书,他已经没有活着的必要。”他本就厌恶陆歌岩,得知六姨太迷恋这男人,更想杀他。他瞧着邝灵,手按腰刀。“既然他要死了,留着你也没用。”
“孙爷杀我之前,请你与六夫人按自己小腹,瞧瞧有什么感觉?”
两人不明邝灵用意,但还是依言按住小腹,一按之下,腹部陡然剧痛,两人同时变了脸色。
“我对两位下了七日散,六夫人精通此毒,就不须我多作解释了。”邝灵笑吟吟道∶“夫人这么爱用七日散,自己没试过滋味,岂不可惜?”
六姨太美颜惨白,见孙二茫然,她道∶“这……这是我下在李昆和赵夫人身上的毒物,这毒随下药的人千变万化,非下毒者无法自解……”但不可能啊!她早知道邝灵懂得用毒,小心提防,怎么还是着了她的道?
“六夫人想必大惑不解,你严密防备我,怎么还是被我暗算了?我也知道你防着我,所以我向孙爷下毒,当你俩燕好之际,他身上的毒自然就过给你了。”
“不可能!七日散不是这样用的!”六姨太尖叫。
“所以我说,在我面前,你还不配说擅于使毒。”邝灵微笑,星眸冰冷灿烂。
“你一心想要陆大哥,孙二爷只是你利用的棋子,就算我杀了他,你也无所谓吧?你根本没提醒他要小心我吧?因此我要对他下毒,比吃饭还简单。”
“不是那样!”六姨太惊叫,见孙二面色铁青,她急道∶“我、我以为你从她箱中偷药时,便知道她会用毒,自然有所提防,所以才没有……”
孙二瞪着邝灵。“你到底是谁?”
“我?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当世鼎鼎大名的邝神医的独生孙女,邝灵是也。我爷爷声名远播,我却没没无闻,你知道那是什么缘故?因为我爷爷活命无数,人人传颂他的恩德,可是和我交过手的人全都死了,所以江湖上从来不知有我这号人物存在。”
陆歌岩感到一阵凉意,不难想象孙二与六姨太如何惊惧。
孙二首先恢复镇定。“好,你把解药交出来,我让你平安离府。”
“好呀,我也正这么想。”邝灵将左手衣袖扯下。“我将解药浸在这片衣袖上后风干,你们将这片衣袖拿去熬煮后,将药汁服下,放心,我保证分量绝对足够解毒。不过,解药只有一份,你们有两人,谁要?”
孙二与六姨太同时伸手,又不约而同相望一眼。
陆歌岩微掀眼皮,只见两人僵持不动。这一手玩得很毒,不论是哪一个拿到解药,另一个必定怀恨在心。这妮子一出手就将仇恨转嫁于旁人,自己完全置身事外,如此心机,委实可怕。
“小媚,你服解药吧。”孙二缩回手,但双眼仍望着解药。他是男人,和女人拉扯争夺的丑态实在做不出来,但心中已然起疑。他对这女子一片真情,她竟没只字提醒他防范邝灵,难道真如邝灵所言,她是在利用他?
六姨太长叹口气。“孙郎,你服解药吧,我是个苦命女子,本就不幸,你还有大好前途,犯不着在此送命。我知道你爱我,为你而死,我无憾。”她是以退为进,孙二身有武功,她要抢是抢不赢,只能赌孙二对她的迷恋。
“好吧,我就不辜负你的心意了。”孙二一把抢过衣袖,转过头不瞧她一眼。
看着六姨太震惊怨毒的美颜,邝灵轻声道∶“夫人永远别忘了今日,在生死交关之际,孙爷抛弃你,只顾自己活命。”
“你别胡说!解药是小媚自己让给我的!”孙二胀红面孔。
挑拨的目的达到了,邝灵嘻嘻一笑。“夫人别心急,我当然准备了第二份解药,不过要等我安全脱身后,才能给你们。孙爷赶紧去服药吧,这毒不容易解,服药之后需静卧一个时辰休息,否则毒性散入全身,我也救不了。”
她转向六姨太。“就请夫人替我准备马车,送我与陆大哥离开吧!”
六姨太命人送孙二回房,再让人用担架抬了陆歌岩,前往大门。
邝灵一路跟在担架旁,用衣袖擦净陆歌岩脸上血迹。他应该是清醒的,她对他下的药只会令他身体麻木,但这些血出乎她的预料。
“你早就算到这结果吗?”六姨太忽然开口。“你如何得知我们的计划?”
邝灵偏头想了想。“最初那些厨子被毒杀时,我还不能确定是谁。我知道你懂毒物,但牙木桂不难用,而且赵夫人和孙二行为怪异,说不定是他们下的毒。”
“的确,当时他们想嫁祸给你,我不过建议孙二去偷你的药。”
“后来我为赵夫人把脉,发现她也中了七日散,我就知道你参与进来了。你和孙爷联手,他想要秘籍和你,你却想要陆大哥,无论先前赵夫人与孙二的计划如何,我依然是你们的眼中钉,对阿卫下手陷害于我,这招确实狠毒。”
她瞧着陆歌岩,轻声道∶“你明知阿卫与他情同兄弟,依然下了剧毒,你认为阿卫若是死了,陆大哥永远不会原谅我;孙爷则想翦除陆大哥唯一的心腹护卫,令他孤身无援。可惜功败垂成,阿卫被我救了,而陆大哥盛怒的一掌也没打死我。”
“他确实很喜欢你,连误会你杀害他的护卫时,都没对你下杀手。”六姨太涩然,嫉妒又不甘愿。但她忽然冷笑。
“我知道我为何斗不过你,我心思虽然恶毒,你却比我更毒辣,才能看穿我的每一步。”这丫头该死地太能忍,受了冤枉也不急着分辩,隐忍到最后才报复;而她对毒物运用如神、对人观察入微、对情势计算精准,这丫头比她强得太多。
“我当这是恭维了。”邝灵淡笑。“的确,我天生冷酷,杀人与杀畜生于我毫无分别,我爷爷因此从小谆谆教诲我,教我善恶之分。我或许永远当不成好人,至少我不滥杀好人。你们这伙人相互算计、拼得你死我活,我本来不想管,但你为何要杀牡丹姐姐?”她俏脸一沉。“她是被李老爷逼迫才有了身孕,其实她和一位李府长工有情。她曾告诉我,她想和那位长工离开李家,两人成亲,将孩子视如己出,抚养成人,根本没想过争夺李家财产。你自觉苦命,被卖来当丫头还被欺负的她,难道不是和你一样不幸?你为什么非杀她不可?”
她在李府的一个月,牡丹对她温柔亲切,她因此决定为她报仇。
“太迟了,她已经死了。”六姨太苦笑。“那你为何不杀我,为她报仇?”
邝灵抿唇,不回答。六姨太也不敢追问。
到了大门口,邝灵指示家仆将陆歌岩放上马车。
“解药呢?”六姨太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