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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1)

  在法国,米耶·梁也是个相当有名气的人,不过不是在时尚界,而是美食界。

  米耶是个美食家,在法国各大城市开了不少餐厅,算来也是个富豪,也因此,即使卡琳、卡洛赚了不少钱,已经有能力独立了,孟吟夏却还是死皮赖脸的住在梁家给他们养——反正他们养得起。

  至少在她工作时,她不用担心儿子会寂寞。

  而就跟孟吟夏所有亲戚一样,梁家也早就把他们当作是自己的家人了,他们都很喜欢孟吟夏这对活泼幽默的母子,除了……

  “呜哇呜哇……”

  “喔,老天,别又来了!”

  自三楼某个爱下倾盆大雨的女人房里,传出阵阵穿脑、穿门、穿墙、穿地板、穿天花板,会让人耳朵嗡嗡叫的魔音,一、二楼的人都呻吟着捂紧了耳朵,好想昏倒,有的听到第一声时,就直接逃出门去,起码两、三天不敢回来。只有这种时候,梁家人才会齐声哀求上帝:封了那个女人的嘴吧!

  “呜哇呜哇,对不起,对不起啊……”

  “小夏……”好久没听到这种层级的哭声了,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孟吟夏带着容惜莲回到梁家后,第一件事,容惜莲就先把误会解释清楚,孟吟夏这才明了,一直以来,她所认定的一切,其实都只是她个人的以为而已。

  最重要的是,容惜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容爸爸,她却莽莽撞撞的什么都还没搞清楚,自己就兼任检察官、法官与陪审团,也没有提出任何证据,就直接判定他有罪,而事实上,他是冤枉的,最受委屈的人也是他。这不只是误会,根本就是天大的栽赃!

  “真的真的对不起啊……”靠在容惜莲胸前,十指紧揪着他的衣襟,孟吟夏泣不成声,自怨自责,后悔莫及。“当你……当你那么委曲求全的时候,我……我不但没帮上半点忙,还那样……那样的误会你……”

  九年来的分离,结果是毫无意义的浪费时光。

  容惜莲轻叹。“但是,你说是我害死爸和萱萱的,并没有说错,倘若当初我没有答应和那个女人交往……”

  “胡……胡说!”孟吟夏抽噎着。“要怪只能怪那个女人,怎能怪你!”容惜莲温柔地轻抚她的头发。“只要你不再恨我害死他们就好了。”

  “呜呜呜,不要……不要这么说啊……”孟吟夏的哭声马上又提升十个分贝以上。“是我……是我不好,我……我应该向你问清楚的,不该……不该那样一走了之,连解释……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你,是……是我,是我,是我不好,全都是我不好,你怪我啊,怪我啊……”

  “好好好……”容惜莲揽住她的头,低柔地安抚。“我们谁都不怪谁,就像当年那天你所说的,我们重新开始吧!”

  “嗯,嗯,我们……我们重新开始!”

  绵延了九年的误会,结果不到一个钟头就解决了,剩下的时间就是孟吟夏不断的痛哭、忏悔,容惜莲不停的安抚、劝慰,容宇凡听得不耐烦,直翻白眼。

  不知道如果他叫他们闭嘴的话,他们会不会联手谋般亲子?

  算了,还是不要好了,他还想多活几年呃,于是他干脆转去研究那几张有关于容爸爸的资料。虽然他就读于法国的小学,学的是法语、法文,但孟吟夏坚持中国人就要会说中国话、会写中国字,于是请陈妈妈把台湾的小学国语课本寄来给她,好让她自己教儿子学中国字。

  尽管容宇凡才九岁,但他是个活泼聪明、古灵精怪的小鬼,孟吟夏只教他到三年级的课程,之后他就自学到五年级的课本了,那几张资料还难不倒他。

  “爷爷和老姊就是为了这几张东西挂点的?”他嘟喽,很不以为然,“真是逊毙了!”随手丢开,任由那几张纸飘落地毯上,没兴趣了。“老爸,那你怎会搬到美国去的呢?”

  手上仍安抚地拍着孟吟夏的背,容惜莲冷冷一哼。“一得知你妈妈离开台湾,我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立刻请律师告那个女人,而江家就叫流氓来恐吓我,我懒得浪费时间跟他们周旋,就把一切委托律师,自己到美国来进修硕士了。”容宇凡两眼马上兴奋地闪闪发亮。“告成功了吗?”

  容惜莲双眸半垂。“那要看你所谓的成功是什么?”

  “呃?”

  “因为……”

  由于江晓妍才五岁,又无法确实证明是徐莉雅唆使的,所以,要告成功实质上的罪名是不太可能的,但容萱萱的确是被江晓妍有意推下婴儿床摔死——这是有证人亲耳听到江晓妍“招供”的,因此,法官判定江家要支付精神赔偿费五百万。自然,容惜莲在意的不是钱——五百万早就全数捐给慈善机关了,而是后果。这件案子让江家很难看,以至于他们不得不举家搬迁到大陆,为了逃避他人异样的眼神和恶意的闲言闲语。而徐莉雅也被迫和江天涛离婚,江家不但不要她那两个孩子,还强迫那两个孩子改姓,要姓就姓徐,不许姓江,她想回娘家,娘家也不愿意收留她,只好自己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生活。

  虽然江家支付给她一大笔赡养费,但一个没吃过苦的前任千金大小姐,卸任富家少奶奶,要独自抚养两个孩子,又要面对各种令人难堪的眼光,可想而知,徐莉雅一定不太好过。

  除非她也学江家逃离台湾。

  “我一点都不会同情她!”向来心软的孟吟夏喃喃道,头一回想心软都心软不起来。“那是报应!”她能理解身为人母的心情,但不能理解徐莉雅那样自私残忍的心态。

  “那样就算报应?”容宇凡翻翻白眼,不予置评。

  “她也不需要同情。”容惜莲深沉的眼透出几分鄙夷。“表面上看,她是个软弱的女人,其实心机很深,当她还是徐家大小姐、江家少奶奶时,她习惯让人伺候,不用自己操心的生活,可是一旦她无人可倚靠时,为了保护自己,她会是一个狡猾又心狠的女人……”

  “她的心还不够狠吗?”孟吟夏有点胆寒地打了个颤。

  “反正不关我们的事了,管她心不心狠。”容宇凡嘟喽。“那现在呢?”

  “我们先回台湾去扫墓,探望一下你那些亲戚们,顺便办一些手续,再回美国去。”

  容惜莲说得轻描淡写,却听得孟吟夏的脸刷一下翻绿了,容宇凡的脸也黑了。“美国?”也就是说,他们要学英文?

  “有问题?”容惜莲询问地来回看他们母子俩。

  问题才大条呢!

  可是……

  孟吟夏和容宇凡面面相觑,满头黑线。

  是容宇凡自己去找爸爸的,所以,他没有资格说有问题;而孟吟夏更不敢有问题,如果不是她先溜到法国来,容惜莲应该也不会跑到美国去吧!

  母子俩不由相对苦笑。

  “没有,一点问题也没有。”

  “整理东西要多久?”

  “一个星期左右吧!”

  “那打包装箱好之后,就直接寄到美国去,你和小宇只要带几件换洗的衣服就够了。”

  “好,知道了。”孟吟夏把内衣裤和浴巾递给容惜莲。“那你先洗澡吧!”

  “嗯。”容惜莲脱掉衬衫长裤,便进浴室里去了。

  如同九年前一样,孟吟夏很自然地拾起容惜莲脱下来的衣物,习惯性地一个一个口袋掏过去,看看有没有东西,确定没有之后才能扔进脏衣篮内。

  而当她掏到裤袋时,也果然分别掏出他的皮夹和手机。

  就在这时,她突然想到,分别九年,为何他们仍然能像是从未分开过的老夫老妻呢?是因为她从来没忘记过他,而他……也是吗?

  她暗忖着,随手将皮夹扔到床上,正打算继续往下掏口袋之际,眼角不经意瞥见掉在床上的皮夹翻开来了,而皮夹里的东西让她吃惊得掉了衬衫,也掉了长裤,立刻又把皮夹拿回手中……

  右边是容爸爸抱着萱萱的照片,这不奇怪。

  令人错愕的是左边的照片,那是她和他的结婚照,也是他们唯一的合照。当年,他们结婚两年,家里从来没摆放过他或她,或是他们的合照,现在,他却把他们的合照放在皮夹内,随身携带,为什么?她不能理解为什么,但是……但是……

  不知不觉,视线模糊了,她横臂拭了一下眼睛,但更多的泪水争先恐后的往下掉,她的视线更模糊了,然后她静静地将皮夹贴上胸口,抽噎着哽咽了。

  现在她可以确定了,她是爱他的。

  喜欢上他,是她的初恋,那是一种肤浅的、不成熟的感情,随时都可能因为时间、环境,或其他各种无法控制的因素,而成为回忆中的一部分。

  但在她人生中最悲恸的那七个月里,同样的悲恸悄悄地将他们的心拉近了,紧紧的贴合在一起,互相抚慰着对方的伤痛,那是一种特别的羁绊,牵系出一份特别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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