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只要把份内的事做好,我也不会去为难她,而她……你跟她说,无须花费心思在我这个老太婆身上,在里,当个哑巴少夫人就好。”
范姜魁敛眉不语,好半晌才轻声问:“那么,明早我让执秀来为姥姥吹奏竹笛,好不?”
范姜老太君暗忖了下,有些挣扎,毕竟她实在太喜欢竹笛,但陆九渊如今志在教学,又是大师级人物,自然不可能常到府里为她这个老太婆吹奏竹笛,而文执秀吹笛的技巧又和陆九涉极相似……
范姜魁看出她的犹豫,不禁微勾笑弧。“那好,就这么决定吧。”他完全投其所好,知道她难以抗拒。
也许这份仇视短时间内化解不了,但滴水穿石,总会改变的。
“好了,我累了,你回去陪你的妻子吧,不需要管我这个老太婆。”话落,她躺上床,拉上被子,一副准备入睡的样子。
“姥姥,我先退下。”范姜魁随即离去。
欲速则不达,他很清楚这个道理,可是瞧见妻子的心意被糟蹋,他就替她感到不舍,为她叫屈。
“相公,怎样,姥姥喜欢吗?”
一进门,她便吱吱喳喳地追问,瞧她一脸期待,范姜魁心底更酸,却不着痕迹地掩饰过去。
“她当然喜欢,开心极了。”他说着善意的谎言。
“真的?!”她笑眯了眼,一把抱住他。
“嗯。”他拥紧她,一颗心为她疼痛。他到底该要怎么做,才能够守住她的笑容?她何其无辜,姥姥和那些下人何时才能明白这点?
“那明天开始我再多做一点。”
“不急,你做的还剩着呢。”
“那……”
瞧她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再做什么,他赶忙道:“你呀,把身子养好就好。”说着,他把她拉上了床。
“我很好,否则静又怎么肯让我做这些事呢?”躺在床上,待他一躺下,她便往他身上偎去。“而且……”
“嗯?”他笑睇着她欲言又止的羞窘模样。
“呃……我想让姥姥早点抱到曾孙。”
他微愣。
“我想,只要有了孩子,姥姥一定会对我改观,就算她不喜欢我,也一定会看在孩子的份上待我好一些。”
范姜魁无言,她的心思细腻,仿佛早在嫁进范姜家之前,就已想到可能面对的一切,所以她很努力地想要改善,比他想的还要长远,但她却不知道姥姥的态度有多伤人……
“相公,你觉得怎么样?”她轻柔地撒着娇。
“……你的身子可以吗?”她嘴上总说没事,可气色却骗不了人。虽说他曾在姥姥面前说要生个孩子,但那不过是推托之词,实际上,他不希望为了生孩子而耗损她的生命。
“当然可以,我现在喝药喝得很勤喔。”她像是邀功般地道:“这也是为了让我在吹笛时,可以吹出更长的音,明早我准备了两首曲子要吹给姥姥听。”
药很苦,可是只要可以让她像个正常人般,她不在乎,她可以忍。
而且,只要可以讨姥姥欢心,她什么都愿意努力去做。
他笑了,对她只有万般怜惜,同时暗暗下了决定。他必须改变做法,双管齐下,才能够真正的保护她。
于是,范姜魁开始了早出晚归的生活,不再让人有机会嚼舌根,说他因为聚了文执秀,成了不顾事业的男人。
一方面他从己身做起,不让自己成为别人拿来攻击她的武器,另一方面他认为姥姥既然可以接受她的笛乐,久而久之,肯定有些互动,所以他便把注意力都摆在工作上,打算交出漂亮的成绩,让姥姥挑不出毛病。
然而,他的早出晚归却变相让文执秀尝到被囚禁的寂寞。
不管是白天黑夜,她都见不到他的人。白天,她还未醒,他便已离府;入夜,她喝药后,沉睡得谁也吵不醒她。
“姑爷真的有交代今天会回来吗?”文执秀问着。
“是的,姑爷说过,前去絮阳县约莫七天就会回来。”静宁回答着。“算算,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
“喔。”提着小竹篮,她朝北院徐缓地走着。“我觉得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怎么会这样?明明住在一块,为什么要见一面却这么难?
“小姐,不过才一个月。”
“一个月……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她叹道。
“小姐要是在府里待得慌,要不要回文府一趟?”
“不了,我不想惹出什么风波。”出阁之前,大哥便叮嘱她,如果没什么大事,尽量不要回文府,免得惹老太君不快,而大哥也不会踏进范姜府来探视她,以免老太君借题发挥。
“小姐想太多了,这能有什么事?况且老太君不也都收下小姐定时送去的姜渣?”静宁轻声问着。
“嗯……”她浅勾唇角不语。
来到北院的范围,踏进拱门,往右手边而去是天然的溪流,而溪岸……“静宁,你帮我送过去吧。”她突道。
“小姐身子不适?”她忙问。
文执秀不禁苦笑。“不是,我只是瞧这儿的莲花开得正美。”
静宁看了她一会,拉着她到柳树下坐。“小姐在这里等我,我去去马上来。”
“好。”她笑睇着贴身丫鬟快步离去,确定她走远了,才又走到拱门旁,动手挖开岸边的土,果真瞧见她亲手做的小棉袋。
自从相公忙得让她难以见上一面后,她就自己送姜渣给姥姥,但就在上上次,她发现这岸边的不寻常,挖开之后,才知道里头埋的是她的用心。
一开始她真的很沮丧,可还不足以让她放弃,所以她还是坚持做下去,非要让姥姥看见她的真心不可。
可是……到底还要多久,姥姥才能排除成见?
姥姥愿意听她吹笛,却不肯接受她的关心……叹了口气,她把土埋好,才要去回柳树下,便见贴身丫鬟走来,手里还提了个小竹篮,她的心不禁往下沉。
“怎么了?”
“北院的丫鬟说老太君外出了,所以不肯收。”静宁沉着脸道。
她万分不悦,但不愿说白北院的丫鬟狗仗人势,说起话来刻薄得要命,教她庆幸这回去的人是她而不是小姐。
“喔?”静宁的表情骗不了她,姥姥是真的不在,而且静宁可能还遭受姥姥房里丫鬟的奚落。
往回头路走,她不禁想,姥姥外出了?是去哪了呢?难道是和近来相公早出晚归有关?
想着,来到主屋,便瞧见大厅外,姚望正和谁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脸色极为紧张而慌乱。
“发生什么事了?”她主动走向前问着。
“这是……”那男人看向姚望。
“她是少夫人。”姚望撇了撇嘴道。
“发生什么事了?”她再问。
“不劳少夫人关心,还请少夫人回房休息。”姚望淡道。
“喂,你那是什么态度?”静宁不悦道。
“静宁。”文执秀沉声喝止,噙着笑问向那个陌生的人,“怎么了?”
那人犹豫了下,硬着头皮道:“少夫人,我是船宫的管事李忠,船宫出了点事,特地前来是因为爷儿不在天水城,想找老太君出主意,可想不到连老太君也不在府里。”
“出了什么事?”她再问。
“是……”李忠正要说,却被姚望阻止。
“我会马上派人职络老太君。”
“等等,不妨说出来,也许我可以帮忙。”
“少夫人,我都说了,不劳……”
“姚总管,你没瞧见李管事已经急得满头大汗了?这就代表兹事体大,已经没有时间再拖延。”文执秀微皱起眉。“你可以讨厌我,但是不能拿范姜家的产业开玩笑。”
姚望怔住,没想到她这么直接,而自己竟成了她嘴里的罪人。
他正想再反驳,李忠已死马当活马医地开口道:“少夫人,这几天船宫里的工人不知是染上什么病,一个个倒下,船宫一下子缺了许多人手,如此一来,船只会来不及出货,而目前的订单是萨齐国的皇室下的,要是出不了货的话就糟了。”
姚望听着,不禁瞪着李忠,恼他竟连如此重大的事都跟眼前的女人说。
文执秀攒起秀眉,忖了下,问:“李管事,缺多少伙计?”
“少夫人,至少要再增加二十个人日夜赶工才成。”
她想了下,对着姚望吩咐,“麻烦帮我准备纸笔。”
“我?”
“快去!”她低喝着。
姚望愣了下,这时有不少丫鬟经过,瞧见这一幕,而后便见姚望悻悻然地走进大厅取来纸笔。
文执秀走进石亭里,快手写上一些字,吹干折起,交给了贴身丫鬟。“静宁,你马上回去把这信交给大哥。”
“小姐?”
“快去!”
她犹豫了下,终究应道:“是。”
“李管事。”文执秀抬眼看着他。
“在。”
“你现在马上回去,稍后静宁会带你要的人过去。”
“可、可是少夫人,造船的工人并不是随便能替的。”
“放心,我大哥的木造厂里有不少师傅擅长各种木造,一定可以派上用场。”她轻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