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执秀挣扎着站起身,想走近他,他却已大步来到床前,双手掐在她的肩头上。
她直瞅着他,他却没再开口,她根本不知道他刚刚说了什么。
“执秀,你说,告诉我,你没有背叛我……告诉我……”他卑微地请求着,等待着,但她只是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一脸的困惑不解。“说!你为什么不说?!”
还要他退让容忍到什么地步?还是她连谎也不肯对他说?!
因为不值得,因为没必要?因为从一开始她的心就不曾落在他的身上,所以她不在乎他的感受,所以她不需要替自己辩解?!
文执秀急了,不懂他在激动什么,她被困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得动弹,头一次发现,她真的和寻常人不同。
不管她再努力,再怎么专注地读唇,终究有她跨不过的横沟!
他说得太快,她跟不上……
“文执秀!你就连说点谎骗我都不肯?”天之骄子的范姜魁为她红了眼眶,不能忍受她一再的保持沉默,抓着她肩头的力道不断地加重,他一字一句地道:“还是你要告诉我,你对我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后段的话,他说得咬牙切齿,教文执秀看清楚他的唇,却也读出他更可怕的误解。
“所以说,姚望说的都是真的?你不爱我,你嫁进范姜府,为的是要执复?!”他揪紧她的肩头,直摇着她。“你说!你要文家木匠到船宫帮忙,是不是要偷造船技术,还是偷我的设计图?你和邪恶的炼丹师在一起,是不是要合谍灭我范姜家,报复许多年前,范姜家在商场上不断地打击文家?!”
“不是!”文执秀心痛不已,暂且将不被信任的悲伤丢到一旁,更把朔夜的交代忘却,就怕再不解释,那些误解将要扯断他们之间的姻缘线。“伏旭哥不是邪恶的炼丹师,他是我的……”
“伏旭哥?”他蓦地掐住她的喉头,殷红的眸有些失焦涣散。“他不是邪恶的炼丹师,他是什么?你的爱人?你的男人?你不是不能说话吗?怎么一说到他,你又能说话了?”
文执秀瞪大眼,难以置信他竟然一再曲解她的意思。
她想先解释伏旭哥的身份,那是因为她认为伏旭哥是他误解的症结,为何不让她把话给说完?
“文执秀……你不值。”他低哑道。
她张口想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不值……”他很心地将她推开,走出房外。“听着,上炼,不准少夫人踏出门外一步!”
就算她不爱他,就算她为报复而来……都无所谓了,她终究是他范姜魁的妻子,是他的女人,谁也别想将她带走!
哪怕是得不到她的心,他也要囚住她的人!
第9章(1)
“是!”姚望和几个宁丁守在外头,赶紧在门外上炼。
腹部一阵钝痛的文执秀挣扎了好一会才站起身,想要追出门外,却怎么也推不开门,她不断地拍着门板。
“开门、开门!谁在外头,帮我开门!”她惊慌不已,瞧见外头有光亮,映照出纸糊的门板上有几抹移动的人影。
“为什么不帮我开门?你们听不到吗?”她说着,看向窗外,雨势已骤减,门外的人不可能听不到她的声音。
所以……他们是故意不理她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她扑在门板上,泪水终于忍不住地滑落。
当门板一关,她的世界瞬间寂然封闭。
她的双眼再也不能当她的双耳聆听,她什么都听不见。
她的世界一直是安静的,透过双眼,她可以读出对方的话语,去假想自己听到了声音,去猜测对方是什么样的音调,用尽心神去判断对方的心思,而当她看不到人,就等同被门外的世界隔离。
犹如失明的人,掉进黑暗之中。
“为什么不听我解释?伏旭哥是我的救命恩人,他一点都不邪恶,他一直在帮助我,没有他,我早就不在了……”什么她的男人、她的爱人……为什么要给她冠上莫须有的罪名?
她爱他呀……不爱他又怎会愿意嫁给他?
她耳朵听不见,待在陌生而充满敌视的府邸里,倍感压力,却从不说苦,就算姥姥一直不肯接受她的真心,也无所谓,就算丫鬟们恶整她,也没关系,因为有他在,因为他懂她爱他,所以她愿意为他忍受一切。
就连这生不得孩子的身子,她也愿意拚……她很努力了,为什么没有人看见她的用心?
谁都可以误解她,用带着成见的目光审视她,唯独他不行。
是他说,可以消弭两家的仇恨,是他说要永远珍惜她的……
“为什么?相公……”她哭喊着。
文执秀不断地拍着门板,直到腹间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楚,教她蓦地屏住气息。
下一刻,像是有什么从身体里剥落,她感觉一股湿热从腿间不断地流淌而下,怔愣地往下一看,掀开裙摆,瞧见鲜血沿着大腿内侧滑洛。
霎时,刺痛爆开,教她再也站立不住,缓缓贴着门板坐下。
血不断地崩漏,象征着她正急速失去什么,教她想起,朔夜要她保持沉默,但是她却因为要解释,破坏了约定,所以……孩子正在离开她吗?
思及此,她更用力地拍着门。“开门、开门!我求求你,快点开门,我的孩子快要不见了……救救我的孩子……”
守在门外的姚望听着,心头一紧。
孩子?真的假的?
他隔着门板,听着她那凄恻的低唤,镂着深情挚爱,那急切的央求,像在为谁请命,要说是作戏,爷儿不在,她要演给谁看?可她确实和别的男人有着暧昧,要爷儿怎能接受?虽然她刚才是有解释,但他又不是爷儿……她说给他听,他也不能做主呀?
房内传出的低切哭泣声,让姚望心烦意乱地直打转,想了下,对着守在门外的宁丁吩咐,“你们看着夫人,我去去就来。”
还是先去请来爷儿再作打算吧。
“是。”
对外头的对话自然不知晓,文执秀反过身,跪坐在门板前,用力地拍着,然而外头半点动静都没有。
“求求你……”愈是拍,感觉血流得更多,她只能缩起身子,停住拍门的动作。“开门……拜托……”
血不断地流,她开始感到冰冷,就连坐也费力,最后虚弱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为什么……”她泪流满面,直瞪着门板门上的身影。
这是范姜家的血脉,为什么他们连范姜家的血脉都不要?
是因为她是文家的人吗?
就因为那莫名其妙,听说的仇恨?
为什么上一代的恩怨却要他们背负?她愿意背负了,但是不关孩子的事,她要保住这个孩子……
思及此,她咬牙,拔尖声音大喊,“快开人!快呀……来人……”她声嘶力竭地拚命求助着。
为什么没有人理她?
听不见的人到底是谁……
听不见的人,明明是她,为什么他们也听不见?他们听不见她的声音,却听得见那些蜚短流长,那些听说的故事……
她绝望了,仿佛浑身的气力都随着血液和泪水淌尽,疲惫地闭上眼,不住地跟孩子道歉,不知过了多久,直到--
“爷儿,就在这里!”
房外,静宁带着文世涛赶来。
当在外头听见姑爷的种种质问时,她就知道风波难息,便赶紧奔回文府,要爷儿过府劝阻。
“混帐东西,给我退开!”文世涛一见门板上着链子,门前还有几个家丁看着,怒中来的吼着。
“没有爷儿的命令,门不能开。”
“滚开!”文世涛恼火地冲向前,将几个家丁推开,直接踹向门板,就见门板裂开一隅,里头光线昏暗,但他瞧见门板前有抹异样的红,心头一窒,他低声喊着,“秀儿……”
不会的、不会的……他的妹妹不会有事的……他安慰着自己,再用力踹了下门板,扯下稀烂的木块,踏进房内,没见着她的身影,一垂眼,顺着地面上的红往左一看,入目的景象惊得他浑身血液差点冻结。
“秀儿!”他冲向倒在地上的妹妹,轻抚着她的颊。
文执秀长睫掀了掀,一见到兄长,泪如雨下。
“大哥……”她声泪俱下地喊着。
“秀儿,不怕,有大哥在,有大哥在。”文世涛安抚着她,同时瞥见她身后是一片猩红的鲜血,黑眸一阵灼热,将她一把抱起,用他的体温熨烫着她冰冷的身躯。
“大哥……我要回家……”她不要再待在这里,她的心死了……死了……
“好……我们回家……我们回家……”文世涛止不住身体的颤抖,只为心底那抹凶猛的恨意和悲痛。
“魁儿,你这东院到底在吵什么?”
脸色阴鸷的范姜魁坐在书房里,一语不发,就连祖母亲自到来,他连瞧也不瞧她一眼。
“发生什么事了?”范姜老太君打量着他冷沉的脸。
“没事,姥姥没在北院歇着,到这里做什么?”他攒紧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