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惠君还说出一仵事,那就是你是被冤枉的。
当年罗志兴和林秀云以为你撞见他们约会,害怕婚外情曝光,因此设计将林秀云的手机放进你的书包,再由李惠君指认你,罗织罪名将你赶出王业电子。
当我听到这事时,我很震惊,也很难过,第一个念头就是要跟你说:
对不起。
若屏小姐,我真的很感抱歉。首先是王业电子人谋不臧,雇用这种心术不正的员工,严重伤害到你的名誉,如果你愿意回来王业,请告诉我,我会想办法请内部主管恢复你应有的工作权益。
再来,我要为我当天的傲慢态度,郑重向你道歉。
我以为“罪证确凿”,我就有权利指责你的犯行。但我忘了,我不是法官,我也没有经过严谨的调查,我甚至没有好好听你的辩白,我只是前一天晚上看到你把玩小海豚,正好又发生这桩失窃事件,便将你对“新手机的好奇心”直接等于“偷来自己用”,这是一个致命的刻板印象。
若屏小姐,对不起,我太自以为是了。
我以为自己眼睛所见的就是事实,殊不知除了老天以外,没人能做出最公正的判断。然而就算是老天也会捉弄人,袍不是当裁判,而是安排最诡谲可笑的命运,当你以为安安稳稳地往前走时,突然被判出局,再也不能回去原有的正常道路,我想这是谁也无法接受的。
我曾经以为,万事万物皆有他正常运行的轨道,但就是有星球会遭受撞击,远逮地飞出他的太阳系,生命在一夕之间变成虚无,我又要如何在废墟里找回自我:
我不知道。
这两年来,我经历了一些事情,我问过无数个为什么,也曾绖想尽办法寻求解答,但我无能为力,既定的事实已经无法挽回,我就像是不断推着巨石上山的薛西弗斯,再怎么努力推上去,最后还是会滚下来,所做的一切都是徒然。
所以当我听到你是被陷害后,我深刻了解到你当时的心情了。
明明不是自己的错,为什么要去承受这种不公平的对待:什么叫做百口莫辩;就是想为自己辩白,却没人听,而是直接判你死刑,丢你下去无问地狱,任你怎么呼喊也没用,不是沉沦死亡,就是带着满身伤痕挣扎爬起,在茫茫迷雾之中再为自己找出一条生路。
我回头想,那时你刚升高三,才十七岁吧,我今年已经二十五岁,犹困在自己纠结难解的情绪里,那时的你又是如何度过漫漫长夜呢?
真的很抱歉,我竟是迟了三年才能体会到你的痛苦。若屏小姐,我还是要再跟你说声:对不起。
我去年退伍后赴美念书,已于月初拿到企管硕士学位,这次回来本想留下,现在决定回纽约工作,信末附上我的e-mail和住家地址,希望能收到你的信,让我知道你的近况。
敬祝 心怡
王明瀚
“现在是福星的机器好,我们要把握这个优势。”萧若屏指示说,“日币不稳,就算做逮汇避险,上上下下的风险还是很大。朱经理,接下来跟日本那边谈条件,一律改美金报价,这点一定要坚持。”
“好,没问题。”业务部朱经理抽掉日币报价单,再递出一张单子。“黄副理你评估一下,照台中林董的订单要求,会多出多少成本?”
“嗯。”黄副理快速看过。“至少十万,妹总你怎么看?”
“林董是老客户,一直都很支持我们,他这回扩厂遇上资金难题,我们是做长久事业的,机器照做,价格不变,但请朱经理一定要告知林董成本上涨一事。”
“老朱,我给你物料成本变动表,你好跟林董去说。”黄副理说。
“啊,多谢了,我顺便跟你去厂房,南非客户在问进度。”
“谢谢两位啦。”谈完业务,萧若屏愉快地起身送他们。
“咩姐!咩姐!”谢诗燕等两位主管一离开,立刻抱个纸箱过来,兴奋地说:“王顾问寄来的耶。”
瞄到那个约三、四十公分的正立方体,萧若屏头大了。
“不是叫你负责拆我的信件吗?拿走拿走!”
“寄信人是他,收件人是你,这是私人的……”
“企管资料啦,他以前也寄过,满满的一箱要我做功课,都结束辅导合约了,还不放过我。”
“可是不重啊。”谢诗燕掂了掂。
上他企管课的录髟?这么大箱?”
“啊,可能是光碟片吧,会不会是你去上他企管课的录影?这么大箱?”
萧若屏赶走小燕,坐回桌前,继续埋头工作。
“哇啊,这什么?”那边小燕叫得好大声,整个办公室都看过去了。
只见她不断地往纸箱里掏去,几颗保丽龙球被她掏得跳了出来,最后拿出一个用气泡袋包起来的小盒。
“生日快乐!”谢诗燕冲过来,指着气泡袋里的小卡片。“咩姐,今天是你生日,王顾问祝你生日快乐!”
“给我!”萧若屏立刻抢下来,全身都热了。
“咩姐,快看看里头是什么东西!”
“咦!说不定是戒指喔。”好几个同事笑咪咪地围拢过来。
“不可能!你们不要胡说。”萧若屏捧着小盒,不敢去猜想,本想直接丢进抽屉,但没有人接到神秘礼物还能忍耐着不去看,所以她还是以微颤的指头拆开气泡袋,拿掉银色缎带,掀开深蓝色软皮的盒子。
答案揭晓,一支手表嵌在白色天鹅绒垫上,闪动幽静的光泽。
“哇!”同事们笑嘻嘻地,看看手表,再看看再也装不了老成冷静的总仔。“妹总喝醉酒,脸红了。”
“上班时间不要偷懒,回去做事!”她挥手赶人。
早知道王顾问喜欢咱妹总了!同事得到答案,个个噙着微笑走开。
萧若屏拍拍火热的脸颊,喝下一口水,这才拿出手表,放在掌心仔细端详。
金色的表面,钟点处镶有细小的水钻,后面刻有SWISS MADE的字样,深咖啡色的真皮表带典雅大方,她拿起来戴上,发现表带长度不长不短,完全合乎她的手腕。
什么时候让他量过手围了呢?还有咧,小小一支手表干嘛用那么大的箱子?他是存心唯恐天下不知!
他应该早就准备好了。那天他可能放在车内,等候最适当的时机拿出来,却没料到回家一趟搞到身心俱疲,也就忘了;隔天他睡到下午,起床后她拉他去来宝面食大吃一顿,然后赶他回家,他也没机会亲自送出。
她心念一动,往键盘敲上手表品牌查价钱,一看到六位数字的高价,好像 被热锅烫到,慌张地取下手表,放回盒子里。
好贵重!她受得起吗?而他又是以什么立场送她这支手表呢?
怎么办?欢欣甜蜜的心情让慌张所取代,再看到摆在桌面的哀凤手机,她拿了过来,垂下眼,以指头轻轻抚过光滑的外壳。
她努力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无论如何,还是得先让他知道抛收到礼物了,便顺手发出简讯:收到了,谢谢。
桌上专线响了起来,她接起来。“我萧若屏。”
“萧总经理你好,我是星星周刊记者,我姓洪,有事想请教你。”
“请说。”在对方说话的同时,她心里已转过无数个念头,八卦记者果然厉害,能拿到她的专线电话号码,但目的绝对不可能是来访问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总经理。
“你是王明瀚先生的未婚妻吗?”当当!第一颗震撼弹投下来。
“不是。”
“那你有听说过,王明瀚不是王兆昆亲生子这件事吗?”
“我跟王先生不熟,什么也没听说过。”
“不熟怎会去过他家?”
“记者先生,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去过王先生他家?”
“有人提供线索,我是在跟你求证。”
“我已经给你答案了,请问还有什么事?”
“萧小姐怎么会认识王明瀚?跑趴?宴会?”
“记者先生,你打电话前做做功课好吗?搞不清楚王顾问和福星机械的关系就来乱问一通,浪费我的时间!”
她海削记者一顿,挂上电话,没有痛快,却是担心了起来。
午休音乐响起,同事们纷纷起身,往三楼走去,她手机钤响,来电人正是王明瀚。
“若屏,我想你。”他劈头就说。
她愣在椅子上,全身僵成化石,这……这叫她要如何回应?
“等到我生日,你也要送我礼物。”他好像在笑。
“哪有人主动讨生日礼物的!”她笑了出来,稍稍驱走浑身像是黏了蜂蜜的不自在感。“喂,十二点三分三十二秒了,你要去吃饭了吗?”
“刚结束会议,正准备搭车去餐厅,你呢?”
“待会儿就上去三楼吃便当。”哎,这是什么无聊对话?她赶快说出她的疑虑:“刚刚有记者找我。”
“我知道。神奇企管也接到电话了。”他顿了一下。“我猜下一期的周刊就会报导出来。”
“那……”大概会闹得满城风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