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这间。他暗想,恰好翠儿走出房间离去,他随即跃身而下。
秦波深上前盯着紧闭的房门,轻咳几声,有礼貌地敲门。都已经闯入人家家里,还敲门是不是有点可笑?他摇头。
等了老半天,没听见房里的动静。
“这可不能怪我啰!”他要直接闯入房了!
大手一推,房门大开,他怔了下,没想到这么容易。
长腿一迈,他踏入厢房,环顾四处,首先没有在床榻上找到身影,生病一事自然是谎言,再往书桌的位置一瞧,他不禁皱起眉。
书桌上堆满揉成一团的画纸,毛笔更是歪七扭八放在砚台上,地上沾染墨汁,此等景象唯有凌乱无比、不堪入目可以形容。
对画师来说,画纸、笔墨不都是最重要的,为何把生财器具胡乱丢在一旁?他难以理解不重视自己心爱工具的人会有多专业,更别说成为京城第一画师了。
看来是夸大其词。他的神情显得十分失望,不过既然都来了,好歹也得见上一面,不然可就浪费这一夜了。
“呵呵!”
笑声传入秦波深的耳里,他的脚步顿了顿,扬起眉。
“呵呵呵呵~~”
又听见了,而且这笑声好诡异!
他闻声寻去,凑近书桌,发现桌脚旁有一团白色……这是人?这个人身穿白衫背对他,缩成一团窝在桌脚,不时发出呵呵的笑声。
“唐姑娘?”他不禁出声。
没反应,人儿依旧背对他。
竟然连人进来都不知道,她的警觉性太低了吧!他清一清喉咙,再次开口:“唐、釉、雪姑娘。”
这次,人儿有动作了,转了过来──她手中的书遮住容颜,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眸,如此清澈,就像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纯真……他的心狠狠一震,神智恍惚,直到听见她的声音才回过神。
“你是哪位?”唐釉雪打量着他,眼底掩不住赞赏。
映入眼帘的容颜俊秀,乍看似乎斯文无害,但眉宇间透露出英气,眼神更是凌厉,全身散发出一股狂傲的气质。
她从来没见过这种男子……心儿竟然小小失控,跳快几下。
连声音都如此悦耳,秦波深勾起嘴角,“你的反应有些奇怪。”见她眨眼,状似不解,他解释:“一般姑娘见到陌生男子闯进来不是会吓得大声嚷嚷?”
“喔,原来要这样。”她点头,随即放下书,站起身,“可是要大声嚷嚷之前,得先搞清楚你的身份不是吗?”她微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第1章(2)
秦波深盯着她的庐山真面目,眼底先闪过困惑,接着惊愕,最后是惊艳。她带给他太多情绪波动了……
一头乌黑的发丝凌乱披散,几乎掩盖了大半个脸庞,而一身的白衫沾染点点墨汁,惨不忍睹。
仔细一瞧,那可是上等的绸缎雪白衣衫,一件昂贵的衣衫就这样被她毁了。
当他哀悼那身服饰时,她随手拨开发丝,露出一张朱颜。小巧的脸蛋也沾上墨汁,鼻子、脸颊全乌漆一团,整个人就像滚进泥地般脏兮兮。
可除去那些墨汁,他仍忍不住赞叹。
这张脸貌如天仙,雪白的皮肤即使被墨汁污染依旧透亮无瑕,一双水灵的眼眸像会看穿人心,如此清澈无邪,嫣红的双唇粉嫩,微微上扬的角度让他心悸。
她美得出尘脱俗,像是一朵水莲,静静地绽放自己的优雅。
她是仙子……嗯,瞥见她随手在衣上抹了抹,制造出黑亮的污渍,他立刻打消脑中的想法。
他错了,这位桃面画师肯定画工极好,而且十分专业!若不是专注在画画上,有哪位姑娘会容许自己变成这副邋遢样?
“就算是仙子,也绝对不是不食人间烟火那种。”他喃喃自语,嘴角半抽。
“这位公子,你到底是谁?新来的下人?”唐釉雪偏头,打断他的思考,“不对啊,清姨不雇用男仆的。”
“为什么?”他好奇地问。
“勾魂。”她甜甜一笑,“清姨说我会勾他们的魂,所以不雇用。”她说得好认真。
此话若出自其它姑娘口中,秦波深肯定会不客气地大笑出声,但眼前的女子……他叹气,不得不认同那位清姨说的话。
倘若她穿戴整齐,以干净的模样见人,男人们绝对会为她神魂颠倒,哪会认真做事?
“勾魂是什么?会死人吗?”她眨眼,问出好久之前就想问的问题。
他微笑,看出她眼底的认真,明白她是真的不懂。
“意思是你太漂亮,男人都会爱上你,为了你什么都不顾,像失魂一样。”
她点头,恍然大悟,忽然又摇头,“骗人!如果我会勾魂,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秦波深的笑容僵住,别开眼眸。他确实对她惊艳,但仅是欣赏罢了。
他的心早被那女人勾走,再也不会为其它人动心。
“现在不是该讨论这件事的时候。”他提醒她,“一个男子半夜闯进厢房,你不觉得害怕?”
“害怕啊,所以我不是一直问你是谁吗?知道你是谁才晓得该怎么反应啊!”她耸肩,一点也没有畏惧的模样。
她没有偏离问题,是他一直扯开话题耶!
秦波深挑眉,虽然觉得她的想法怪异,又不得不认同。呵,真有趣!
唐釉雪是怪人……不过他最擅长和怪人相处了!
“我叫秦波深,来此的目的是为了求画。”
“啊,也对,来找我的人十之八九都是为了求画。”她不意外,“没听说吗?我生病了,不卖画。”
“就是听说了才会过来。”他的眼底出现戏谑,“我以为生病的人应该卧病在床,而不是像这样活蹦乱跳。”
她的气色良好,精力充沛,一点也不像孱弱的患者。
“嗯,是我失败。”她吐舌,没有辩解,“我就是不想画画才编出生病的谎话,秦公子恐怕是白走一趟了。”
她的个性率直,拒绝人也直截了当。
“你先别急着拒绝。”他双手环胸,“只要你帮我画画,多少银子都不是问题,尽管开口。”
“秦公子,之前我已经赚够多了,就算我休息一年半载,画馆还是可以撑下去,生活也没有任何问题,银子对我来说毫无吸引力。”
秦波深望入她清彻的眼眸,有些讶异。原以为她单纯天真,没想到还颇精明,不是随便就可以蒙骗过去的人。
“只要你帮我画画,任何代价我都愿意付出。”
她怔住,对上他的眼眸,忽然心跳加速。他的眼神好认真,没有造作、虚假,充满真心。
他是真心想要请她画画……糟糕,她对这种真心最没辙了。
她不想让他失望,也不能打破原则,该怎么办呢?唐釉雪往下一瞥,看着手中的书籍,一个想法骤然形成。
“没错,这样就行啦!”她兴奋地说:“秦公子,我想到帮你画画的好法子了。”
“是什么?”
“就是这个。”她猛然把手中的书摆在他面前,笑得好灿烂。
秦波深瞧见书名,俊颜丕变,眼底出现惊慌,“秘女书不是、不是……咳咳,淫书吗?”他尴尬的挤出这句话。
“是啊,上次逛街时捡到这本书,看了才发现里面是春宫图,也就是大家说的淫书。”她脸不红气不喘的解释书的来源。
“所以你刚才蹲在这里就是看这本书?”
“嗯!”
秦波深受到惊吓,不敢置信,“你看得挺不亦乐乎的……”
他想起那诡异的笑声,瞪着她纯真的神情,猛摇头。
“我确实乐在其中。”唐釉雪默默地点头,瞧见他古怪的神情,摸不着头脑,一派天真地问:“你好像受到不小的惊吓,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她的模样单纯,说的话也很真挚,彷佛是真的不明白他的意思。
但,秘女书又是怎么回事?
秦波深第一次看不透一个人的本性,这可是让他惊讶万分。
“姑娘家是不会说这种话的,而且,即便看过这种书,在男人面前也会有所忌讳,感到害羞而不会说。”他挑眉,指着秘女书,越想越觉得有趣,“没有姑娘会像你一样,大剌剌地把这种书挂在嘴边。”
“是吗?”她呆愣地开口,耸耸肩,一脸不可思议,“这么有趣的书为什么不能说?”
“你很惊愕?”
她点头。
“我才对你感到惊讶。”他笑出声,看她的表情,了解她是真的感到惋惜,“把这种书挂在嘴边说,小心会嫁不出去。”
“原来姑娘们不敢说,是怕嫁不出去啊!”她恍然大悟,又说:“那就没关系啦,反正我又不想嫁人。”
“你不想嫁人?”
她垂下眼睑,掩饰眼底的失落,“我是画师耶,有哪位公子会想娶一名画师当妻子?与其当人家的小妾,不如自己生活还比较自在。”
秦波深没有说话,盯着她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不由得心生怜惜。
她的长相姣美,身边少不了男人们的追求,可他也清楚,那些男人只是看上她的外貌,多半抱着玩玩的心态,若提到娶回家当妻子,恐怕立刻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