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中年向导以及商队所雇用的护卫外,站在石台上的都是商人,对于商人来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能找到商机,即使是不小的石台也不例外,于是,用宝石换干粮的交易就出现了。
宝石代表着财富,干粮代表着生命,这两者孰轻孰重?幸存者每天都会面临这样的抉择。最初用一个宝石就能换好几块干粮,后来变成哪怕几块宝石换一块干粮,还不一定能换到。
老管家身上携带着两人份的干粮,由于钱守承的胃口比较大,所以这两份实际等于两人半的份,照说这些干粮能为他换到不少宝石,但就算在交易最熟络的时候,他也只是看着石台下的滔滔大水沉默着。
时间一天天过去,大伙儿手头的干粮也越来越少,死亡的阴影笼罩着这块小小的石台。宝石几经易手之后,都集中到某几个人手中,之前用宝石换干粮的,无非是想弃财保命而已,这时眼见弃了财可是一条仍保不住,自然就不乐意了,眼见就要爆发一场流血冲突了。
危急时刻老管家挺身而出,阻止了这场冲突。他不但将手头的干粮分给大伙儿,还将这些天的发现告诉大伙儿:水里有鱼,能抓来充饥。
在这种危难时刻,鱼钩鱼线是不想的了,铁棒磨成针也不实际,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会游水的人轮流下水抓鱼。为了防止人被大水冲走,大伙儿解下腰带结成一条长绳,绑在下水者身上以策安全。
忙碌半天下来,虽然收获不算很大,但至少证明抓鱼充饥这条路可行。大伙儿暂时松了一口气,也不嫌生鱼腥腻了,一个个吃得开心。
食物短缺的危机暂时解除,解决由之前不平等交易所引发的争议就变得迫在眉睫了。受到老管家行为的感召,冲突的双方愿意各退一步,经过几轮交锋,宝石换粮食终于有了固定的价格,之前多收的宝石也由受益者退给宝石的原主人。
一切皆大欢喜,石台上再次回复了祥和。此时更大的惊喜出现了,一条由白绫编织而成的软梯从天而降,末端正好垂落在石台上。
“有救啦,有救啦!”
“太好了,真是苍天有眼哪!”
“……”
石台上顿时欢声一片。
之前的教训太过深刻,即使在狂喜之中,大伙儿仍存在了几分冷静,这次没有争抢的场面。
由于软梯是用一种很轻薄的白绫编织成的,有可能会因为承受不了重量而断掉。大伙儿商量好了每次只上去一个人,这样就算逃生速度变慢了,但安全度却大大增加。
等到最后一个人也攀上崖顶,他们才见到软梯的主人,也就是离尘宫的玄碧。玄碧冷冷的告诉他们,困守石台是对他们的考验,只有通过考验的人才能获救。
他们这才知道,要是之前他们不肯平息争端的话,软梯是不会放去的,那就只有饿死一途了。要是刚才他们为争夺软梯而大打出手的话,就算最后侥幸爬上崖顶,也会被毫不留情的杀掉。
一想到自己曾经离死亡这么近,每个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鬼门关里转了好几圈,谁也不愿意在这个鬼地方久待。在要求他们发誓绝不泄露所发生的一切后,玄碧护送他们出了猿锁山,直至最近的小镇。
根据事先签署的协议,出了猿锁山后大家就各奔前程了。由于感谢老管家之前的挺身而出,救了所有人命,这些幸存者在离开前不但拿出一部分宝石作为酬谢,还将自己的姓名与详细住址一一告知,今后如果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必定尽心尽力。
老管家坚决不收那些宝石,只留下写满人名与地址的纸条。对于商人来说,这些宝石固然珍贵,更珍贵的却是人脉。在他看来,敢走阎王道的都是一些有胆量有本事的汉子,就算落魄也只是一时的,咸鱼翻身是尽早的事儿。
老管家相信有了这些人脉在手,少爷重振钱家之路就能走得更容易些,可--少爷他还活着吗,他此刻又在哪里呢?
***
回想起少爷被大水冲走的那一幕,老管家忍不住落下了泪。
获救后,大伙儿都急于离开险地,只有老管家非但不想离开,还想顺着水流去找他的少爷,只是因为他手头没有干粮了,才不得不一起离开。
在跟大伙儿告别之后,他就心急火燎的去采购干粮,随即背着鼓鼓的干粮袋,马不停蹄的踏上了回头路。
“这主仆两还真是……”玄碧并没有真的离开,而是躲在暗处观察。
她一直很相信物以类聚这句话,又在心里默默的为钱守承加了点分。眼见这位老爷爷又要去送死,只得现身拦住他,告知“你家少爷没事,你只要耐心在客栈里等几天就能见到他了”。
老管家知道她是个有本事的人,她也没有理由骗自己,也就相信了她所说的话。于是他又折回镇上央小客栈里安顿下来。
信任是一种很难得的品格,看得出这对主仆都有这项品格,玄碧对钱守承也就越来越满意了。
要老管家枯坐在客栈里等,他是做不到了。他每天清晨都会跑到镇口去,一直等到太阳下山才回小客栈。等啊等的,好几天过去了,还是不见自家少爷的踪迹。
就在老管家在小客栈里干等的同时,钱守承和西门艾却在猿锁山上到处逛兼寻人,饿了就采点野果打点野味,累了就随便找个洞穴休息。
这么一来山上的动物可就遭了殃了,山鸡一家变成了烤鸡、黑熊被赶出了洞穴……诸如此类鸠占鹊巢之事件层出不穷,把好好的猿锁山闹得鸡飞狗跳。
两人几乎把整座山头给过来了,但还是没找到老管家那些人。这么一大帮子人,就算真被野兽吃了也会留下点痕迹,除非他们已经脱险下山了。
找来找去都没有结果,正好西门艾身上的内伤也好得差不多,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下山继续寻找。
他们这厢找得好辛苦,老管家那厢却是等得好绝望,找啊找,等啊等,终于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等到了失踪好久的少爷。
少爷瘦了黑了也结实了,他身上的衣服又破又脏,都快变成乞儿装了。看得出这些日子里,他吃了不少苦。虽说钱家败落了,但是之前老管家仍将他家少爷伺候得妥妥当当的,哪曾让娇生惯养的少爷吃过这等苦头!
“少爷,让你受苦啦!我对不起过世的老爷啊……”老管家一看心疼极了,老泪纵横的道。
“嘘……”他的话还没说完,钱守承就朝自己身后努努嘴巴,示意老管家别太大声。
老管家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才发现自家少爷还背着个女娃,那女娃趴在他背上睡得正香,少爷望着她的目光里充满了宠溺。
“少爷,你背着的是谁呀?”老管家压低了嗓子,询问道。
他年轻时做过布庄的掌柜,对面料很有研究,那女娃的衣服虽然灰扑扑的,料子却是顶好的,在一般布庄还不一定能买到。
“是我媳妇儿。”钱守承虽然累得一脸都是汗,表情却愉悦得很。
“媳、媳妇儿?!”老管家失声惊呼。
“嘘--”钱守承赶紧阻止,却已经晚了,背上的人已经被吵醒了,正睡眼惺松的抬起头。
咦,这是哪家闺女,怎么有点面熟呢?映入老管家眼里的是一张略显稚嫩,却称得上倾国倾城的小脸。
“胖头鱼,你怎么不走啦?”西门艾不解的询问。
“胖、胖头鱼?”这似曾相识的称呼唤起了老管家的记忆。
他眯起眼又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这才发现她寻身灰扑扑的衣裳其实是白色的,只是因为脏了才会看起来像灰色。
对了,这不就是那位答应他去救人的“白衣小仙女”吗?老管家终于想起这女娃到底是谁了。
“承哥哥。”钱守承纠正她道。
“叫胖头鱼多好听呀!好端端的干嘛要改嘛?”西门艾瘪瘪小嘴,不是很乐意。
“……”钱守承只瞅着她不说话。
“喂,你别再闹别扭了行不行?”西门艾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他那张仍带点儿婴儿肥的脸,“胖头鱼这称呼很适合你,就像为你量身打造的一样。”
老管家见识过这位“白衣小仙女”把人当鱼钓的剽悍事迹,虽然不明白她怎么会变成自家少爷的媳妇儿,却害怕自家少爷会惹怒她。
少爷长得这么细皮嫩肉,要是她不高兴把他当沙包捶了怎么办?
“对对对对,胖头鱼一听就知道长得胖呼呼的,其实也挺可爱的。”老管家越想越害怕,只得昧着良心站出来打圆场。
“不要!”钱守承一听这话可不满了,要不是顾及背上有个她,他还会跳脚哩!
俗话说“女为悦已者容”,这话放在男人身上也同样适用。在猿锁山上,他不介意被她喊胖头鱼,甚至还觉得这代表彼此的亲昵。可是下山之后,沿途被人用“一朵鲜花在牛粪”的目光关注无数次后,他就讨厌起胖头鱼称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