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明天再过来,顺便把你姐姐和爷爷一起邀来。」
「真的?」她双眼一亮,笑得甜柔。「你说的喔,不准黄牛。」
「我说到做到。」话落,他起身牵着她的手下楼。
走到广场,卜拾幸有些羞涩地想要甩开他的手,不过放眼在附近闲散走动的人,要是男女并肩而行的,或牵手或挽臂,似乎没什么大不了,她也就由着他。
然而才走没几步,与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对方却突然倒地不起。
卜拾幸怔愕地看着那个人,旋即听到尖叫声传出,转头一看,才发现邻近的人全都倒地不起。
「这是怎么一回事?」
太古怪了吧……怎么莫名的大伙全都倒了?
朔夜拉着她护在身后,眯眼看着倒在最近的一个人,只见那人脸色发黑,就连唇色都发紫,身子不断地抽搐着。
「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会这样?」
不远处有不少人议论纷纷,卜拾幸抬眼望去,发现楼上和附近桥亭都有人探出头打量着,却没有人敢接近。
她收回视线,看向四周,方圆约莫五十步内的人全都倒光了,唯独剩下她和朔夜,这情况说有多怪就有多怪。
「朔夜……」她轻扯着他的袖角。
朔夜尚未开口,便听到有人喊着,「赶紧报官,这次的瘟疫一定是这个人引起的!」
卜拾幸皱眉望去,发现有不少人开始聚焦在他们几十步外,俨然视他们为瘟神。
「胡说什么?」她低斥。
「这不是瘟疫,是有人起咒。」朔夜淡声解释。
瘟疫并不会让人瞬间集体倒地,只有咒术才有可能,而这也意谓着,有人找上门来了。
这个结果他始料未及,却非常期待。
「那就是你下的咒了!」不远处有人喊着,「我听人说过,犯忌的咒术师脸上会出现鬼纹,所以你就是咒术师,这咒肯定就是你下的!」
「拉他去见官!」
「对,要官府把他给烧死,救治被下咒的人!」
众人义愤填膺,骂声连连,却没有一个敢真正向前一步。
「胡扯!他要对人下咒,何须出现在这里?难道你们不知道真正厉害的咒术师只要在远方就能操控一切?」卜拾幸深吸口气,脆亮的噪音硬是压过鼓噪的人声。
「他的脸上有鬼纹,代表他犯忌,而通常被列为禁忌的咒术,可不是随便哪个咒术师能够施展的,他一个犯过忌的咒术师会施出这么蹩脚,马上被看穿的咒术吗?」
她说得铿锵有力,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朔夜回头看着她,不禁眼神一柔。
还是老样子,温婉娴淑的外表下,其实非常的有正义感。
「就算你这么说,也不能证明这情况不是因他而起!」有人反驳着。
「也许我是不能证明,但眼前最重要的是要让这些人安好无事吧?既然如此,就让他来解咒,不是更好?」卜拾幸恼火的说。
每个人都只凭外表去论断一个人,到底是谁给他们这种胡乱栽赃的权利?
朔夜微扬起眉,没想到她这么信任他可以解开这场咒术。
「好,就叫他马上解,要是大伙都醒来了,这事就这么作罢。」
「好,一言为定,要是他能解咒,希望大家往后别再栽赃他污名!」卜拾幸中气十足地回着,再看向他,小声问:「能不能解?」
朔夜闻言低笑。她大话都已经说出口,不管能不能解,他都非解不可。
「当然——」
然而,他话未竟,便听到樊守年恼怒的斥骂声。
「这是在做什么?没凭没据含血喷人,见到咒术师便说这瘟疫是他引起的,与其有这种时间污蔑别人还不赶快去请大夫!」
他边骂边走到两人面前,气色不佳道:「予懿,真是对不起,把你搅进这莫名其妙的事——我一下马车就有伙计赶来告知我这件事,真是气得我——」
最后儿子又到孔雀城去巡视其他产业,他被这些事搞得白头发不知道又长了多少。
「不碍事,这咒我能解,倒是你去哪了?瞧你似乎焦急着什么?」朔夜打量着他的神情。
「你能解?」
「这是有人下咒,并不是真的瘟疫。」
「啊?怎么会有这种事……」樊守年低声呢喃,忙往他腕间一扣。「那好,你跟我去一趟范姜府。」
「范姜府?」
「我刚刚听一个常客说,范姜老太君也得了瘟疫,昨晚急病染身,到今天就只剩下一口气……」他边说边叹气,没注意到卜拾幸震愕地瞪大眼。「范姜魁直骂是你让他姥姥伤透心,一直不吃不睡,一染上瘟疫,眼年就要撤手人寰……现在你说有得治,先跟我走一趟范姜府。」
「可是……」
「走,先去范姜府。」卜拾幸也拉着他。
「那这些人?」朔夜看着躺在地面的几个人。
「只要咒能解,大伙都会没事,不是吗?但现在还不能确定范姜姥姥到底是急病还是中咒,赶快去看她老人家比较要紧!」卜拾幸催促着。
朔夜闻言,也只能照办。
他不是不愿意去,就怕她老人家一看到他对身子更伤。
第5章(2)
三个人一路匆匆地赶到范姜府,范姜魁一看他们就没给好脸色看,要不是碍于樊守年的关系,加上不敢拿姥姥的命开玩笑,早就把朔夜赶出去。
直到朔夜诊治完,他才沉声问:「情况到底如何?」
「守年,跟他说,给我一张纸。」朔夜头也没回地道。
「范姜魁,给他一张纸。」不等樊守年开口,卜拾幸便喊道。
「……」范姜魁瞪着她,深吸口气,要总管姚望去取来。
朔夜接过纸张,快速用手撕成一个人形,搁放在面色枯槁的范姜老太君额上,低喃着,「全部退开。」
「你到底……」
「退开,鬼斗!」卜拾幸低斥着。
范姜魁震愕地瞪着她,只因会这样唤他的……只有姑姑。而且她说话的口吻有点像记忆中的姑姑,然而她的外表不但比他小,还长得跟他青梅竹马长大的安玉缇一模一样。
等所有人都退离床边几步远后,朔夜启唇念咒,右手长指在半空中不断地转着,霎时一股金色旋风出现在指尖,落在范姜老太君的额上,爆开火,纸人燃着火,从窗口冲出。
朔夜立刻站起身,看向外头,确定纸人飞去的方位。
范姜魁和卜拾幸则直冲到床边,就怕火花会烧到范姜老太君,可等他们跑到床边,才发现火花早已消失,而范姜老太君也已张开眼。
看着孙子再看向卜拾幸,范姜老太君疑惑低问:「发生什么事了?」
「姥姥,你不要紧了?」范姜魁探手轻触她的额头,确定热度已退,手脚也不再冰冷,才终于放下心来。
「我?」她愣了下,想起自己似乎莫名其妙病了。
「有朔夜在,姥姥当然不要紧。」卜拾幸轻声道。
当她看着范姜老太君时,总觉得心头被大石狠狠地磨过,好痛,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朔夜?」范姜老太君微眯起眼,卜拾幸主动退开一些,让她得以看见背对着她的朔夜。「文予懿。」
「……老太君。」朔夜回头看着她。
面对她时,他是有愧疚的,因为他带着伶儿私奔却没有将她保护好,让她陈尸荒野。
「你的眸色变了。」范姜老太君睇着他半晌,哑声道:「你的心静下来了吗?」
朔夜一怔,闭了闭眼。「老太君呢?」他的心静了,是因为他找到寻觅多时的人,但他却不能告诉她,她最疼爱的女儿已经转世,出现在她面前。
不仅是因为他没有足够的证据,更因为拾幸根本不记得前世的事
「怕是这一辈子都静不了。」范姜老太君扯唇自嘲说。
「好了,既然你已经治好姥姥,请离开。」范姜魁一见姥姥眼眶泛红,就怕朔夜的存在,招惹老人家不必要的愁绪,影响身子,立刻下达逐客令。「我会要总管给你一笔酬金。」
「我不要酬金,我只有一个要求。」朔夜淡声道。
「什么要求?」
「我要和拾幸在樨香水榭住一晚。」
范姜魁还未开口拒绝,便听范姜老太君哑声道:「你想住就住吧,不过这丫头和你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未婚妻。」
「她?」范姜老太君打量着卜拾幸。「真的和玉缇好像,不过神韵大不相同,生动活泼多了……丫头,你真决定要跟他了?」
那句丫头唤得温柔悲切,教卜拾幸毫无预警地掉下泪水。
「怎么哭了?」范姜老太君不解地问着。
「我……」她抚上面颊,发现眼泪一直掉,心里的悲伤如浪涛般汹涌。「我不知道……」
泪水掉个不停,不管她怎么抹,就是抹不去那伤心的痕迹。
「别哭……还是,你想回头,不想跟他了?」范姜老太君尽管气力虚乏,还是忍不住打击朔夜。
「不是……」她形容不出那是什么情感,只觉得心好痛好痛。
面对朔夜时,她感觉不舍,面对樊守年时,她觉得怀念,面对范姜老太君时,她却觉得好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