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伏冲向房内,以指拈咒,封住她颈间的伤口,瞬间伤口消失不见。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像我这种人根本就不该活着!」卜拾幸情绪激动失控。
爱她不会令他幸福,只会带给他痛苦,只要她死了,他就可以解脱,至少可以不要再为了她犯忌,一再地堕落!
「不要这么说、不要这么说……」朔夜紧紧将她拥入怀里,双眼湿润。
「你到底还要为了我落到什么下场?为什么不让我解脱……」她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
她不觉得自己苦,眼泪是为他而流。她的心揪得像是要碎裂,可是这样的痛却远远不及他所承受的。
「什么下场都可以,我只求你能活……我说过了,我找了你二十年了,二十年了……不要再离开我,就算有一天我落得永世不得超生都无所谓,我只要这一世,就要这一世……」
她不知道,没识得她之前他犹如身处地狱,识得她之后,他才尝到当人的喜悦,才知道生命原来是该被珍惜的,她是他的光芒、他的救赎,他生命的一部分,无法拥有她,他再也无法完整,注定残缺破碎!
「你可以再等我二十年,不是吗?为什么非得要咒杀他人?等我二十年,等我脱离了这副躯体……」说到一半,她像是意会了什么,怔愣地看着他。「难道……就算我死了,也脱离不了这个躯体?」
朔夜没有回答,耳边听着她懊恼至极的哭声。「你不要再爱我了、不要再爱我了!」前世,他们没有善终,今生,还要他加倍付出代价,这是什么道理?
她不服!
「你好傻、好傻……」她哭喊着,不能忍受他为自己受尽苦楚,多渴望他的痛苦可以转移到自己身上,至少让她分担一些。「不能爱就算了,你为什么偏要这么执着?」
「爱一个人不就是如此?」他扯唇苦笑,摸着她刚才拿剪子刺下去的地方。
说他傻,她又何尝不是?
「别哭,不会有事的,明天一切都将没事……我保证,相信我。」
「真的?」
「我发誓,等你明天醒来,每个人都会安好无事。」
她泪眼婆娑,再坚强、再乐观,在这一刻面对命运的摆弄也只感到无奈而悲伤。
朔夜紧拥着她安抚,直到她的哭声停止,他才将她放开,惊见她又已石化。
石化的她,脸上全是对自己的愤怒,泪水横陈,教他不舍极了,只能轻轻吻去她的泪水,将她抱至床上。
「师兄,看来一切果然如你所料。」伏旭走到床边,轻声道。
「这是必然,要我咒杀三皇子,再由京兆尹大人带兵前来,把罪嫁祸在我身上,非但可以让国舅爷全身而退,还能够得到缉拿罪犯的大功,这是寻常人都会做的事。」朔夜垂眸睇着卜拾幸,长指在她颊上不断地摩挲,借由指尖的抚触,强迫他的心安定下来。「我看不只文府外布下重兵,就连整个天水城里都已部署了缉拿我的官兵了吧。」
他不曾见伶儿哭过,不管面对什么困境,她只会在他面前展现乐观阳光的一面,唯一的一次,是她成为冰冷尸体时脸上残留的泪水……如今,他又让自己最爱的女人落泪。
他的心在噪动着,要他反击,可他很清楚,还不是时候,他必须沉住气,以她为重,否则他的苦就白受了。
「师兄可有体力撑到黑雾林?」伏旭点到为止地问道。「毕竟今晚已是月圆之夜。」
「你说呢?」他哼笑着,将心底的黑暗赶回角落去。
清华以为月圆之夜是每个犯忌的咒术师最虚弱的时候,以为把日子定在这一天,他就会束手无策……他太小觑他了。
等着吧,等到他解开拾幸身上的咒,他会将他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加倍奉还,让他尝尝真正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灰蒙蒙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朔夜静心等待,直到夜色降临,他立即起程出发。
灰黑的云遮挡了圆月,却无损月圆之夜带给他的折磨,他咬着牙,利用夜色闪避着城里的官兵,这路线是安熙凛透露,交给守年去处理的,一路上会有人接应他,让他不受阻地来到黑雾林。
古怪的是,清华并没有守在山洞之前。
「安玉缇?」
当他走进山洞时,意外看到安玉缇就坐在里面,隐神咒早已解除。安玉缇闻声抬眼道:「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什么意思?」
「清华说,你会来带我回去。」她站起身睇着他。「幸好你来了,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离开这里。」
朔夜不解地眯起眼。「那个人何时离开的?」
「他早上就离开了。」
朔夜听着,不安如涟漪般在心间不断地扩散,他立刻催促,「快走吧!」见他转身就走,安玉缇赶忙跟上,然而他走得极快,黑雾林里又暗得不见天日,她只能小跑步跟着,却始终与他保持一段距离。
不知走了多远,突然见他蹲在前方,她不解的走近,惊见他的脸上出现许多裂缝不断地淌落血水。
「你怎么了?」
「……没事。」他紧闭着双眼,咬紧牙,强迫自己站起身继续往前走。不能再拖了,距离十六日的子时,只剩下两个时辰,他的动作必须加快。
「你……」安玉缇尽管面无表情,但睡他每走一步脚印都渗下一片血水,还是忍不住惊愕地攒起眉头。
「快!我还需要你帮我去救人!」
闻言,安玉缇加快脚步,闪到他的身边,拉过他的手臂,硬撑起他一半的体重。「走,动作快!」
她猜得出他想救的人是谁,而且已是刻不容缓。
朔夜看着她,哑声道:「多谢你。」
「应该的,这是我爹欠你的。」
朔夜闻言,不禁笑柔了眼,「过了今晚,他就不欠我。」这是他允诺安熙凛的。
是的,只要能让拾幸安好无缺,再大的仇恨他都能放下。
第10章(1)
尽管今晚是中秋,但因为三皇子被咒杀一事,皇上下令封城宵禁,回程的路上两人必须绕远路,从樊守年打点好的东侧门进城。
等到两人一路闪闪躲躲又不断绕路的回到文府时,已是亥时。
距离子时不到半个时辰了。
因为无法得知咒的时间分隔,究竟是以跨过生辰那时为界,还是当日为界,所以他采取最保守、最小心的做法,要赶在跨过交界之前完成。
踏进梅苑,留守的伏旭立刻上前接手,扛着意识有些昏沉的朔夜上二楼,安玉缇则沉默地跟上。
一进房,朔夜坐在床边,尽管浑身痛得直打颤,他还是带着笑容。
「拾幸,很快就没事了。」他柔声说着。
安玉缇一踏进房,瞧见沉睡的卜拾幸,立刻开口问:「那么,需要我做什么?」她对卜拾幸没有半点姐妹情份,毕竟两人根本不曾相处过,但终究是同一个母胎而出,而她今日会如此,也是她爹造成的,这个忙她责无旁贷要帮。
「过来。」朔夜抬手示意。
安玉缇乖顺地走向前。
「你不会感觉到痛,所以不用怕,而且取出魂魄碎片之后,你就可以拥有常人的情绪,而不再像是隔了一层纱看这人世,难以表现感觉。」
安玉缇微愕地看着他。她这状况从没告诉过任何,没想到他居然知道。
「来吧。」
朔夜点点头,看向自家师弟。
伏旭随即站到安玉缇身后,等着她待会倒下,将她扶住。
见一切就绪,朔夜耐着折磨人的痛楚,静心起咒,右手长指不断地画着圈,形成一个金色的绳套,往安玉缇身上一抛,瞬间扯出一片灰白的魂魄碎片,快速地导入卜拾幸体内,恢复了魂魄的完整。
接着再施咒,以范姜伶的发丝为媒介,指尖在半空中绘出闪亮的金色古文,全神贯注地将金色古文缓慢地挪下,直到将卜拾幸全身笼罩。
「解!」
金色光芒悉数隐没在卜拾幸体内,但却半点动静都没有。
朔夜疑惑地拧起眉。「怎么会?」他以为咒解开的瞬间,应该可以看见石化咒崩散才是。
「不可能失败吧。」伏旭将有些恍神的安玉缇扶到一旁的锦榻坐着,随即走到床边,却难以分辨咒是否解开。
「可是……」
「师兄要不要先将三皇子身上的咒解开?否则我怕三皇子等不下去,届时文府真要背负杀害三皇子的罪名,就连守年都会出事。」伏旭提醒着。
原来,朔夜虽然咒杀了三皇子,但却只是困住他的魂魄,让他呈现假死的状态,因为朔夜清楚,清华会将罪名嫁祸给他,所以才想出这个对策,只是离魂咒极度耗费体力,才教他这些日子不断沉睡。
至于三皇子那头,则由樊守年央求识得的大臣,转而告知这事,请对方配合,好一举拿下国舅父子。
所以,解开三皇子的咒也是刻不容缓。
朔夜看着他,双手结印,几乎将仅剩的咒力瞬间迸发,射向天空,远送至三皇子的殿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