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君家需要十一哥的手腕去打通官脉,从此以后,谁敢不看十一哥的脸色行事?”
君十一听到这里,眼前仿佛出现百官低伏在他面前的景象,不禁扬声大笑,将匕首收起。“好,咱们就这么说定,我先去找太守大人,要他想办法将府里的事给掩盖过去。”
“好。”看着他走向房门,她暗松了口气,但就在他开门的瞬间,外头一阵强烈的气劲让他当场身首异位,鲜血溅上她的衣衫。
第10章(2)
瞪大眼,她还未搞清楚状况,喉头已经被人紧紧掐住。
她痛眯着眼,看着来人,不由得怔住。“无……咎……你怎么出得来……”她明明布下结界,他要是强行离开,非得灼伤自己不可。
“为什么?”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低滑嗓音教人不寒而栗。
她想开口,喉头却被掐得更紧。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再问,凑得极近。“你以为把我困在里头,所以毫无顾忌地说着你的计划?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发现?”
要不是他听到她的惊呼,强行离开结界,他至今恐怕还被蒙在鼓里。
他想起她的转变,就在画舫之后,她先是示爱,而后又狠狠地拒绝他,可在李成威意图轻薄她之后,她主动求合……这竟是因为她贪恋他的能力吗?
将他困在结界里,只是要留下他成为棋子……他终究只是她的棋子?
君十三这才明白,他听到她和君十一的对话,他误会她了。
“说到底,你迎合我,只是为了龙子?所以,你根本不在乎我为救你水淹地府会惹来什么后果?”他哺着,笑着,笑得肩头颤动,但殷红的眸却淌着热泪。“为什么要这样待我?难道我为你所做的,还不足以让你感动?”
原来左近全都说对了……一个具有神格的巫女怎么可能动情?
她没有爱,她不懂爱,否则她不会忍心这样伤他!
君十三摇着头,想说话,喉头却痛得像是要酿出血,但再怎么痛也痛不过心间的椎楚。
不是的、不是的,她是不得不说谎,那是为了骗过十一哥的权宜之计,给她机会,让她解释!她在心里呐喊着。
奈何他怒得发狂,看不见她眸底的真实,更听不见她心底的呼唤。
“你的眼里只有君家,从来没有我……我竟不如这些凡间百姓?”无咎笑得益发张狂自嘲。
“七百年前如此,七百年后如此,我不过是想要在你心底占上一席之地,你却连一点位置都不愿给我?”
他暴咆着,幸劲几乎要掐断她的颈骨!
此刻,他是真的想杀了她,他是真的恨她,恨她的无情,竟将他利用至此。
以名立约,她把他困在没有尽头的等待里,将他锁在似有若无的情爱里,让他哪里也去不了,心里念着的全是她。
他在三生石上刻满了他们前世的记忆,等待来生再见,三生石引领他们想起前世,今生再续。
七百年,他日复一日地等待。
等到了,以为相爱了,却是背叛的开始……
“是你辜负我……”他粗哑哺着。
他爱她,爱到甘心受缚,守着誓言等待,可她却选择更残忍的方式利用他。
她不爱他……不爱他……就他傻,困在她打造的牢笼里,一等就是七百年。
君十三嚅着唇,想说话,唇角却不断地溢出鲜血。
不是的,给她机会解释,听她解释!
“如果你不能爱我,那为何要告诉我,我们之间有三世的情谊?为何要让我期待?为何让我等待?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度过漫长的七百年?只因为你一句话,所以我等,因为我觉得值得,只要能再见你一面,千年我也能等,可是……”她辜负他,辜负了他!
睇着她唇角不断溢出的鲜血,他泪眼模糊,笑着,却无比扭曲而空洞。
“十三,我不等了。”他喃着,吻上她的唇,尝见咸咸的血味,一滴泪仓惶地落在她脸上,瞬间渗入不见。
她想开口,可是口中却不断地溢出血。“不……”
她还没告诉他,她在三生石里看见了两人为何纠葛,还没告诉他,替他取名,那是出自于她的自私,只为让他爱上她……她还告诉他,将他困在杭州,只为得到相遇的机会……她还没告诉他,为了与他结缘,她付出了不断轮回凄凉孤死的代价。
她还没告诉他,她爱他,爱到愿意世世轮回,生生受苦,只求一份缘,如今他就在她面前,但他却看不见她爱他……
他看不见……
“这滴泪,盛满我所有的情,从此之后,我不再流泪。”他笑睇着她,无比哀恸,逼迫自己决定,“从此之后,我们互不相欠,既然不能相爱,我们不必再束缚对方。”
豆大的泪珠滑出她眼眶,他清晰的字语犹如刀刃,一字一刀地刺入她的心底。
“七百年,够了……我不等了……不属于我的,我不强求了……”他取下从没离身的额箍,往地面一丢,松开了她,转身就走。
他宁可失去神格被贬下凡,好让他遗忘这纠缠他七百年不放的贪嗔痴,让他终于可以解除这七百年来的束缚。
他不要再爱了,不要再爱了……爱情太伤人,太伤神……
“无……咎……”君十三趴伏在地,紧抓着他丢下的额箍,如泣血杜鹃发出哀鸣。
别走!听她解释,听她说……
不是的、不是的……
她挣扎着,突地想起——
不行,外头有诛雷!
思及此,她死命地撑起身子,跟跟呛地走着,来到房门口,瞧见他的背影,她喊道:“无咎……诛雷……”
天空闪过刺眼紫电,以雷霆万钧之势劈落,横过他的颈子,转眼,首落。
“不!”她拔尖喊着,大步冲向前去,跪仆在地,抱起他分离的尸首,张口往指尖一咬,口中念念有词,滴落的血水仿佛成了红丝,不断地交缠着他颈首横断之处,像是要将他密密绣缝。
然,天空却突地降下疾雨,冲毁她好不容易绣上的血痕。
“无咎、无咎……”她狠狠地咬着十指,以血为丝,不断地缠绕,却不断地被破坏,恼得她仰头瞪天。
“你还要我怎样?你骗了我!让无咎生等了七百年!让所有的命盘都出了错!不该是这样的……我不会允许的……我要救他,谁都不能阻止我。”
她划开腕间,以血封住他分离的尸首、结印,再转身回房取出她搁在案上的泥娃娃,将他的魂魄封进泥娃娃里。
顿时,泥娃娃的头颈断裂,像是老天在破坏她绞尽脑汁所想出的法子,一再破坏、一再破坏……
突地,她扬声高唱,那拔尖的嗓音不像是人声,凄怆哀绝,霎时山摇地动,江水翻涌。
疾雨斜打,狂风大作,整片大地被狠狠撕裂。
君十二不知从哪跑出,一把捂上她的嘴。“不准唱,十三,不能唱!”
这是世代相传的咒歌,她曾经听过,但没有勇气记全,就怕招来不祥。
她带人躲到北院的柴房,直到听到这可怕的咒歌才奔出,循声找到她。
“祭主……”跟着君十二跑来的有几个君家人,八云也在其中,正泪流满面地看着她。
“为何不能唱?老天不让我救他,我就毁天灭地,我要老天来见我! ”说着,她又要再唱。
君十二遂更用力地捂着她的嘴,吼着,“来人,给我拿布过来!”
一阵混乱之后,君十三被拖进房内五花大绑,嘴塞着布,不让她发出声音,可一旦布被口水浸湿,有些缝隙,她便又开始唱,几回之后,让君十二不得不痛下决定。
“副祭,八云给你磕头,不要毒哑祭主,不要……”八云跪在她面前,拼命求着。
“不是我要这么做,而是她一直唱着咒歌,会把一切毁灭……” 站在君十三房外,君十二捧着刚熬好的毒汤,百感交集。“是她不该动情,她不该动情……我早就说过了,我警告过她了。”
“可是……”
君十二没有后路可退,陆敬和追查着君家发生的血案,如束想要保住君家,就要找个人顶罪。可如今,十一哥己死,十三神智不清……还有谁能出面?
只剩下她了……
可在她死之前,她必须先将十三处置好。
推开门,她走到床边,便见君十三张着眼,双眼已经流出血泪。
“十三……”她唤着,抽开塞在她嘴里的布。
“十二姐?你把我关回暗室了吗?”
她一怔,看着外头亮白的光线,再看向她,只见她双眼眨也不眨,像是什么也看不见。
八云掉着泪,捂着嘴,不敢让她听见。
“对,我把你关回暗室了,谁要你不听话。”她听见自己这么说。
十三的眼……瞎了,而现在,她必须狠下心,夺走她的声音。
“没关系,可是你可以把我的泥娃娃拿给我吗?我得想法子把颈项绣回……”
那身形就是无咎的元神,只要绣得起来身首,就可以让他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