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她皱紧眉,总觉得今日的堂姊像在透露什么讯息,教她很不安。
「什善,侯爷来了。」喜鹊突地出声打岔。
君什善闻言,果真瞧见淳于御沉着脸站在门外。
不由得叹口气,安抚了堂姊,把她交给喜鹊照顾,她才起身,露出笑脸,问:「你怎么来了?」
「有人吩咐本爵派人整理钱塘江畔的龙神庙,如今已整理得差不多,所以本爵特来请示,是否要前往巡视?」他皮笑肉不笑地道。
君什善无奈地干笑着。这人打从昨天她说要举行龙神祭之后,就对她臭着一张脸,说起话来冷嘲热讽。
「侯爷方便带我外出?」她爱娇地挽着他的手,笑问。
人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努力的用笑意融化他的不悦,就盼他别这么拐弯抹角地嘲讽她。
「有何不可?本爵还打算充当车夫。」他撇唇,倒是没甩开她的手。
「干么这样……我也是为了帮你嘛。」昨日她在厅外,瞧那清王爷,横看竖看都不像个好人,嚣张跋扈得不得了,还企图把罪名安到他头上,教她怎么吞得下这口气?
要让那家伙闭嘴的最佳法子,就是平息江浪,好让侯爷可以带兵出征,剿灭海贼。
「是啊,本爵该好生感谢你。」他哼笑着,带着她坐上马车,由曲承欢驾马。
车厢内,他双手环胸地瞪着坐在对面的她。
「你骂吧。」瞧他半点软化的迹象都没有,她知道,他已经气到极限,与其让他闷在心里难受,倒不如大声吼出。
「岂敢?」他哼了声看向车窗外。
「反正你就是觉得我自以为在帮你,其实反倒是成了绊脚石,对吧?」他不用说,她也猜得到。
淳于御勾弯唇角睇着她。「还颇有自知之明的嘛。」笑意未达眸底,冷得教人头皮发麻。
「可是我话已经说出去,清王爷狠话也撂下了,眼前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要是江水不平息,到时候被五马分尸的人是她。
「所以我不是派人照你的吩咐去做了?」他敛去笑意,黑眸冰冷如霜。「不然你以为我会忍许那些怪力乱神的事?你最好真能够平息江水,要不我的全盘计划因你一句话非得搞砸不可。」君什善原是抱持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想法,但一听到他说的话,忍不住抗议起来。
「等等,什么叫怪力乱神的事?龙神是真实存在的,依照君家的古册记载,龙神——」
「眼见为凭。」淳于御冷声打断。
「……你不信佛?」她眯眼问。
「是不信。」
「那你还去天竺山,那里是佛门圣地,你去那里不参佛,干么去?」
「如你说的,只是去寻找遗失的东西罢了。」他哼道。
事实上,他根本进不了寺庙。
他像是被诅咒一般,每每踏进佛寺,浑身便如遭电击般,痛得他根本无法再踏进去一步。
所以,不是他不信佛,而是佛不肯接纳他。
「找到了吗?」她没好气地问。
「找到了……有点后悔。」
「那我走了。」她作势要跳车。
淳于御压根没打算阻止。「你会不会太自作多情?我有说了是你吗?」几乎快要气炸,君什善发狠地瞪着他。「如果不是我,你干么抱着我又亲又摸的?!」她嗓门之大,让前头驾马车的曲承欢听了都有些不好意思。君姑娘好样的,敢情是豁出去了。
「那你又为什么让我又亲又摸的而不反抗?」他哼着。
君什善瞪大眼,气不过地扑向前,朝他又啃又咬。「你到底要气多久?都跟你说了,我是担心你,我想帮你,我又不是要扯你后腿,你有必要这么火大地一再伤我的心吗?」
「那你知不知道你一句话丢出去,会让我多恐惧担忧?我可以处理的事情,为什么非得你用生命当赌注?你简直是可恶透顶,非得让我慌,你才觉得甘愿?」他低吼着,将她死紧地拥入怀里。
她闻言,不禁笑眯了眼。原来他生气,是因为担忧……「放心,我绝对不会有事的,瞧我中了箭还不是一点事都没有?更何况,龙神祭一定会成功,这是君家千余年来,最为人津津乐道的祭典。」
第10章(2)
「要这么神奇,君家又怎会没落?」他没好气地这。
他当然知道他们的存在说明了世间无奇不有,但事关己则乱,他没办法平心静气,只怕有个万一。
「唉,那是因为太婆之后,就再没有出色的巫女了……」她想着,叹了口气。
「可是太婆真的很厉害,史册记载着她可以让死者复生,更可以召唤龙神,平息大雨,还记得那天我在浴池里不是唱了首曲吗?那词是写在龙神画像后,是太婆亲自写的,而龙神画像还是太婆绘的呢。」她说着,脸上浮现骄傲,仿佛多以君家人为荣。
「一首悲伤的词有什么好说的?」他压根不在乎那些几百年前的往事,只想确定她可以安好。
「嗯,词的意境很悲伤,不过画像……对了,打从头一次看见你,我就觉得你跟画里的龙神极像。」她猛地记起,捧起他的脸,双眼发亮地打量着他。
「是吗?」他懒懒地注视着她俏媚的眉眼。
「很好看,很俊、很……唉,我不会说啦,就是好看就对了。」她说得心花怒放,淳于御的眸色却沉了起来。
「你说的好看,到底是我还是那张画?」他不悦地眯起眼。
「都一样,反正你很像画上的龙神,而那张画一直挂在龙神庙里,待会去你就知道了。」她说着,估算着差不多快到钱塘江畔,不由得看向车窗外,惊见竟有不少百姓就等在龙神庙外。
「就算看了又如何?」他哼道。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长相如何,就算瞧见画像,又怎么知道他和画里的龙神到底有多像?
等了一会,她没有反应,而马车已经停住,曲承欢在前座喊着,「侯爷,已经到了。」
「你怎么了?」淳于御瞧她半点雀跃神情皆无,甚至神色仓皇,忍不住问道。
君什善抬眼,干笑着。「没、没事。」
「到了。」
「喔……」她拖长了音,缓慢地移动步子,旋即一咬牙,豁出去地先行走下马车。龙神庙外聚集了不少百姓,一个个瞧见她都张大眼,像是认出她是谁。
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对她指指点点,教她慌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了?」淳于御要下马车,却发现她停挡在车门口。
「没,我……」话未完,她的额际一阵刺痛,她怔愣地睐目看去,瞧见落在地上的石子,突地有人喊着——「骗子,君家的骗子又回来了!」
「把我儿子的命还来!」有人高声骂着,还不断地对她掷着石子,而她动也不能动的,任由石子打在身上,血水缓缓从额角滑落。
「放肆,全给本爵退开!」淳于御一把将她抱回马车内,怒瞪着外头的百姓。
「侯爷,她是骗子,君家全都是骗子,说可以医治我儿子的病,却收了钱害死我儿子。」
「对,我爹爹喝了君家给的符水,当晚就去世了,君家是杀人凶手!」
「君家还养出她这个不死的怪物,君家说不定被这个怪物给控制了!」那一声声含血带泪的指控,让君什善无法动弹,更无法反驳。
「承欢,走!」看着她额上滑落的血,淳于御以指轻压着伤口,恼声吼道。
「是。」马车缓缓地驶动,百姓被守在龙神庙附近的士兵驱离,但他们的控诉还在君什善耳边嗡嗡作响。
「疼不疼?」他问。
缓缓抬眼,失焦的目光慢慢凝聚在他噙满担忧的脸上,她笑得苦涩。「他们当中有人瞧过我受伤又立刻恢复,所以都说我是怪物……」
「胡扯!」他不舍地将她搂进怀里。
「那事我倒不是很在意,可是,君家没落,为了活下去,无所不用其极,成了神棍……为了盘缠,我摆摊看相,很多话只是为了哄人开心,好多赚一点钱,但至少我没有害人……」说着,她不禁笑得自嘲,「说再多,我还是骗了人……」她真的没有办法,为了活下去,她只能这么做。
「那么,你对我说的,也都是骗人的?」他哑声喃着。
外头的阵仗,让他明白为何她不在城里摆摊,反倒选在商埠外。他可以想见她的处境有多艰难,为了存活、为了医治君夕月,她必须强迫自己昧着良心市侩,必须假装凶狠保护家人,可她学得不伦不类,教他心疼。
「不,请你相信我,我对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看得见你遗失了某样东西,我说的都是真的。」她急声道,就怕他不信。
「……如果我遗失的是你,你会答应永远待在我身边吗?」
「嗯。」她用力地点着头。
「好,从今以后,你要永远跟着我。」他喃着,亲吻着她的发顶。
从此以后,就由他来保护她,在他眼皮底下,谁也别想再伤她半根寒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