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深夜里的涵王府总是很安静,偌大的王府中,护卫不过十余名,也只是半夜里在王府的外院象征性巡视一圈,便回去抱头大睡了。
这里从来没发生过任何的事,刺各、小偷、偷香窃玉的飞贼全不用担心会出现,因为没有任何人会想来烦扰王爷。再说涵王向来与世无争,王府中更没有倾国的财富,实在不值得任何人觊觎。
所以,除了树梢上偶尔会吗叫的几只禽鸟外,王府平静得就像无声之画,最起码,常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一缕红烟出现在王府内院的正房门口,一个娇小玲珑的影子破烟而出,战战兢兢地轻敲了下正房的房门,「倚翠求见大人。」
房门一响,白天在上清观现过身的雪梅打开门,娇笑着说:「倚翠这丫头又来了,王爷,您还要不要见?」
「我的规矩她既然知道了,这次敢来,必不至于空手而至吧。」
房内响起的懒洋洋嗓音有着说不出的优雅,却让倚翠肩膀一抖,垂下头说道:「倚翠知道。倚翠带来了一面铜镜,不知大人是否看得上眼?」
「拿进来吧。」又是慢悠悠的一句话声。
雪梅退至一旁,让倚翠捧着那面铜镜戒慎恐惧地走进房内。
房里,凤疏桐倚着百禽樱木拔步床的床架,手中正拿着一把小刻刀,有一下没一下地刻着什么图形。
「大人。」倚翠跪在他的脚边,双手将铜镜奉上,「小的族内不比那些富庶大家,没有更多的宝物了,这铜镜也算是祖传,能照过去和未来……」
「这还真是个希罕的东西。」雪梅接过铜镜,笑着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忽然惊叫,「呀!这铜镜上怎么破了一道缝?原来是个残器?」
倚翠苦笑道:「虽然有残,但法力还是有的,不信您照照看。」
雪梅好奇地对着镜子中照了照,赫然看到一株红梅树被当空落下的一道闪电劈成两半,吓得她一下子把铜镜丢开,恼骂道:「大胆小妖!竟然用法术吓我」
「倒也未必。」凤疏桐伸手一抄,将铜镜拿在手中,却并没有照,只是倒扣在床上。「好吧,这礼我收下了,你的事情我也记下了,你可以走了。」
倚翠嗫嚅着,似还有话想说,却又不敢张口,只好道了谢悄悄退下。
雪梅靠过来坐在他身边,用手指一点他手中的木雕,哼了声,「这铜镜真的很邪门」,竟然谕示我将遭天打五雷轰……王爷,若真有那么一天,您可要救我。」
「我几时不救你了?」他浅浅笑着,随手一丢,手中那块小小的木头突然化作一只五彩斑斓的翠鸟,叽叽啥喳地在屋内飞了起来。
「白天那个丫头实在吓人,不知是什么来头,竞能一眼就看出我是妖。若不是王爷罩着我,只怕我要被她的金铃摇碎三魂七魄了。」她贴着他的臂磅,纤手缓缓探进他衣襟,一边擦拨着为他轻解衣衫,一边柔媚地说:「王爷,要不然我去吓唬吓唬她,把她赶出去吧?留着她在京城,真是个祸患。」
「你?吓唬她?」凤疏桐好笑地替她一眼,「你真以为你那点道行能吓得住她吗?夺魂铃、碎邪剑,尹氏家的人可不是好惹的,连我都得避着点。」
雪梅一征,「可她明明不是王爷的对手啊。」
「她祖上与我家祖上有点渊源,很是难缠,所以你没看我都不和她计较吗?不过,她应该就是皇兄找来的猎妖师,蝙蝠精不规矩,死在她手里是活该,现在她留下来,也的确会碍点事儿。」凤疏桐敛下眼,看着她的手掌已经摸上了他胸膛,不动声色地说:「雪梅,忘了我怎么和你说的吗?你跟着我,也要守规矩。」
雪梅嘟起两片粉盈盈的樱唇,「王爷是怕奴家伺候得不好吗?听说当年莲花精还能嫁给凤皇呢。我不过就是伺候王爷这点风月之事,又算什么?」
「莲花精是脱了妖皮才能嫁给凤皇,那种不但要遭受五雷轰顶,还要历经地狱十八层苦劫才能达到的极致痛苦,你受得住?」
雪梅愣了下,又笑道:「可王爷不同于当年的凤皇啊,王爷法力高强,妖界谁不敬服……说着,她靠过身子吻上他的双唇。
那双唇,冰凉得如同她当年还是梅花时,冬日里最常亲近的雪花,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却有着让人难以抵御的清新气息。她虽然恼恨雪花的清寒,却又忍不住一年一年盼着它的到来,滋润得自己更加娇艳。
第2章(1)
只可惜,眼前的男人一样不解风情,一样冰冷无情,她用尽妩媚手段想将他的身体熨烫得暖软一些,得到的却只是冷淡的一句一一「够了吗?」
她憾恨地移开身子,手指卷着衣角,「王爷……,「嘘——」凤疏桐身子忽煞一僵,一手按住她的唇,起身走到门口。沉默了一会后,他又笑了,朗声说:「三更半夜还有人偷听夫妻私语,真不知这世道是怎么了?」
他话音未落,已将房门打开,接着一道人影从屋檐上翻身而下,脸色凝重地开口就道:「王爷,您府中有妖气。」屋内的雪梅已一肚子衰怨,再听到这话简直怒不可遏,一手擦腰地也站到门口,用手一指道「你这个丫头有完没完啊?又说有妖气!知不知道这是哪儿?是涵王府!而这位是涵王,哪有什么妖?」
「你就是妖。」尹清露冷冷地瞅着她,出声问了,「王爷可否让我证明给您看?」
凤疏桐皱着眉,「雪梅跟了我好久了,从未害过我,不可能是妖,姑娘你是弄错了。」
「我纵然会错,夺魂铃和碎邪剑也不会错。」尹清露伸出左手,露出手眺上的金铃,右手持着碎邪剑,一瞬也不瞬地盯着雪梅。
雪梅扭着腰走出来,一笑道:「又是这一套,也不见得能把我怎样。」
尹清露也笑了,「那好,今日我若是不收了你,枉费我尹门的捉妖招牌。」猛然间,她持剑在身前一横,没有刺向雪梅,却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雪梅讶异地瞪大眼,「你这是……」凤硫桐眉心一凝,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袖口飘摆,本要上前阻止,却又临时心中一动,停住了脚步。
正当此际,尹清露已动如脱兔、快似闪电,将沾了她鲜血的剑陡然劈落。
雪梅原本还笑着仰头去看,待察觉剑光上的血腥和森寒,而感到不妙想要闪开时,那剑已砍断她的一边肩膀。
她惨叫一声,登时倒地,回头呼救,「王爷……」
凤疏桐没有吭声,只是摸然地看着她残缺的身体在地上逐渐幻化成枯枝数节,「这就是她的真身吗?」
「没错。」尹清露一抖左手,金铃便化出无数条闪闪金光,将梅树精紧紧缠裹起来,然后,她又从袖中抖出一个玉瓶,拔去瓶塞念了句,「收。」
下一刻,地上红光一闪,梅树精已被她收入瓶中。
尹清露长呼一口气,急忙盖住瓶塞,这才觉得事情不对。
她孤疑地抬头去看他。这白天还三思维护自已宠妾的神秘王爷,刚才为什么连手指都不曾动一下,任凭她收妖?
凤疏桐一步步走到她身前,看了眼她手腕上还在淌血的伤口,从自己袖中拿出一条手怕,帮她把伤口包扎起来。
瞧着他十指优难缓慢地用手帕打出一个结,她不由得蹙眉,心头既是惊疑,又有一股异样的情愫,一时竟忘了收回手。
包扎完毕之后,他淡声说道:「这下你遂了心愿,可以走了吧?」
她讶异地问:「王爷不问我关于这妖精的来龙去脉?」
「她既然是妖,留在人间就是个祸害,你收了她,也算是为民除害,我反而应该谢你。」他幽幽笑着,「不过,她也曾是我的侍妾,与我算是有情,夫妻一场,你今天杀了她……」他又伙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会为她报仇的。」
她心中一凛,抬眸瞪着他的眼——那双眼中流光四溢,美得惊人,却也冷得像冰,让人心寒。
尹清露一觉睡醒,迷迷物物的只看见眼前站了个人,还没回过神来,待昨夜的情景倏地涌上心头,她才赫然跳下床,伸手去摸自己的碎邪剑,虽一下子没抓到,却已喊出声,「什么人?」
一名小宫女正为她收拾梳妆台,闻声吓得将手里的一盒胭脂掉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奴、奴眸是奉皇后旨意来帮天师收拾房间的。」
她征了一会儿,这才醒悟过来自已现在已经睡在皇宫中。回头再看去,枕边的碎邪剑被多事的小宫女挂到墙头上去了。
她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将剑摘了下来,「多谢皇后美意,不过我的东西不要随便乱动。」看了眼桌上那一大堆胭脂水粉、珠宝首饰,她又皱着眉说:「这些东西我也用不上,都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