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是她的成亲夜,他依旧不敢离她太远地守护着她。
好笑的是,她出嫁竟没有陪嫁丫鬟,只有他这个陪嫁侍卫。
「我哪有把他惹火?」佟抱恩懒懒笑着。
「你专挑刺痛他的话说,不是要惹火他,难不成是要跟他叙旧?」
「叙什么旧呢?他根本不记得我。」她还是笑,眸底藏着些许落寞。
「抱恩,你到底是为什么嫁给他?」他真是被她搞得一头雾水。
和她朝夕相处多年,他知道在她心里最重要的两个人便是玄摇光和舒仲尹,可如今她和舒仲尹才成亲,就把他气得转头走人,这亲到底是为何而结?
她好笑地看着他。「嘘,这是秘密。」人生苦短,她要在活着时,把所有能做的事都完成,就这么简单。
「什么秘密?」他翻了翻眼。「你明明就喜欢他,如今可以嫁给他,你应该很开心,毕竟你的时间已经——」
「别说了。」她噙笑打断他的话。「激怒他,自然有我的考虑。」
「可你这么做,他会讨厌你。」朝夕明叹气。
佟抱恩摸摸鼻子笑了。「那么,这一次,他就会记得我。」
她喜欢他,却不奢望他会喜欢上自己,那么,讨厌她吧,如此一来,当她离去时,他不会伤悲,只会记得曾经有个可恶的佟抱恩老是把他气得半死。
只要他能记得自己,她能出现在他的回忆里,一切都值得了。
第2章(1)
佟抱恩一夜未眠,等着天亮,喜服早已脱下,换上一袭湖水绿衣裙,腰间系着女帝御赐的金锁片。坐在梳妆台前,她将长发挽成髻,没有戴上半点缀物,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看了一会,她拿起月牙梳试着梳下些许刘海,但却依旧遮掩不了额上的烙痕,想了下,干脆放弃起身。
「夫人?」
回头,便见一个丫鬟端着水盆走进来。
她缓缓地勾起唇角。「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宝汝。」那丫鬟偷偷打量着她。
「宝汝,你可知道昨晚爷儿睡在哪间房?」佟抱恩瞅着她,毫不避讳地问。
要是她没猜错,昨晚的事,兴许闹得府里皆知了吧。
没料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宝汝呐呐说不出话。
昨晚爷儿没进喜房,反而回到自己的寝房睡,这件事,昨晚在下人房里传得沸沸扬扬,大伙都在猜这位新夫人到底有多气势凌人。
毕竟她可是朝中位为一品的首辅,可怕的传言很多,正因为如此,服侍她的差事才会落在她这个爷儿最倚重的丫鬟头上。
「嗯?」佟抱恩也不急,淡淡地笑着。
宝汝直睇着她,总觉得她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坏。「爷儿昨晚在主屋寝房入睡,就在离这里最远的东角。」所以,她便直话直说了。
「喔?」她勾笑。
原来喜房也在主屋里,但他却是将她安排在离他最远的地方,这可有趣了。
「夫人,要用早膳了吗?」
「爷儿的早膳可也准备好了?」她反问。
「是,这个时候,爷儿的随侍应该已经把早膳端到房里了。」
「是吗?」她轻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不用伺候我。」
「可是……」
「没事,下去吧。」见宝汝杵在原地,她好笑地摇摇头,径自朝房外走去。
佟抱恩的脚步徐徐,边赏着府里美景,边朝东厢而去。
已入秋,初亮的天空有些迷蒙,就连廊外的园里也罩了层雾,添了几分缥缈的氛围,行走间,还能嗅闻到丹桂香气,教她心情更好,脚步也轻快多了,眼看过了拱门,便到东厢,恰恰瞧见端着早膳走来的男子。
「欧阳?」她轻唤着。
那男子抬头看向她,认出她是谁,赶紧快步走来。「小的见过夫人。」
欧阳璿说着,微拧起眉,不解她怎会知道自己是谁。
「这是要端给爷儿的早膳?」她看着他手上的托盘,上头搁了简单几样菜色。看来他对吃的并不讲究。
「是。」
「那走吧。」说着,她率先走在前。
欧阳璿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也只能抬步跟着她走。
见她停在寝房外,轻敲了敲门,又不禁疑惑她怎能确定爷儿的寝房就是这间。毕竟,爷儿的房里并未点上烛火,这里一整列的房间,她怎么猜得到?
「进来。」房里舒仲尹低唤着。
佟抱恩勾起笑,推开房门,便见他只着中衣坐在床上,一抬眼对上的瞬间,那惊诧恼火的神情,教她愉悦极了。
舒仲尹不语,微恼地瞪向自己的随侍。
「爷儿,不是我。」欧阳璿赶忙摇头,搁下早膳便退到一旁。
瞧,两人相处久了,果真心有灵犀一点通,不需要言语,他也知道爷儿在不爽什么。
昨晚,爷儿气得话也不说地回寝房,他就在猜新夫人是怎么惹火爷儿的,目前还看不出来,不过他想,爷儿肯定很讨厌新夫人,才会一看她就臭着一张脸,火气一古脑地往他身上撒。
舒仲尹闭了闭眼,试着对佟抱恩视而不见,奈何她越走越近,近到她的影子覆在他身上,让他感觉不舒服。霍地起身,他垂眼冷睇着她。
彷佛感觉不到他刻意的压迫,佟抱恩勾弯了唇角,笑眯了水眸。
「欧阳,爷儿的衣衫放在哪?」她问着随侍,却眼也不眨地欣赏着舒仲尹不满的怒颜。
欧阳璿瞪大眼,确定她是个狠角色。竟能无视爷儿的怒容,笑得那般愉悦,问得那般自然……传言中的首辅大人,果然非常人。
不过,眼前的问题是,他到底要不要回答?
「哎呀,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成了哑巴?」她呵呵笑着。
欧阳璿很无力地看着脚尖,很恨自己为什么要在半路上遇见她。
他答与不答,都不对,他回答了,爷儿恨他;他不回答,夫人整他……他这是什么命啊?
「佟抱恩,你可以出去了。」舒仲尹冷声道。
「相公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被欧阳传染了哑疾呢。」她笑得坏心眼。
他悄悄握了握拳,「出去。」
「那怎么成?」她还是笑咪咪的。「昨晚进了舒家的门,我就是舒家的人,是你舒仲尹的妻,我当然得服侍你更衣束发。」
「不用。」
「怎么可以?」像是瞧不见他眸底的不耐,她走到一旁,打开衣橱,替他挑了一套衣袍,走到他身旁,往他身上一比。「瞧,这袭天青色绣金边的锦袍穿在你身上,更衬得你俊朗无俦,再搭件玄色半臂,将这嵌玉的革带束在腰间……」
比着,小手也从他胸口慢慢地滑落到腰间,那挑逗意味十足的动作,让欧阳璿不知该把眼搁往哪去时,舒仲尹已经一把擒住她的手。
「啊!」她痛缩了下,脸上笑意尽退,还显得痛楚。
舒仲尹一愣,察觉她并非作戏,赶紧放开她的手,惊觉她的十指竟扭曲不全,满是烧烙的伤痕。
而这伤……像是在哪见过。
「好疼……」她垂着脸,手收在胸前,像是痛得难耐。
自觉理亏,他勉强自己软声问道:「要不要紧?还是找个大夫过府诊治?」他只是微使劲,力道并不大,她会这么痛,肯定是陈年旧伤造成的。
表面上,伤看似好了,但谁也不能保证底下不留宿疾。
「不用了……」她的嗓音微微哽咽。「没那么疼。」
面对她这般柔弱的姿态,他一时之间反倒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还是赶紧替相公更衣吧。」半晌,她抬头,眸色瑟缩。
「你的手不疼了?」
「疼过就好。」
这回舒仲尹很干脆地起身,让她替他穿衣。
她的动作轻柔仔细,衣襟上每个细结扣都注意到,他忍不住垂眼看着她认真的小脸,发觉当她没露出刻意的笑时,五官极为秀雅,眸色温润可人,没了平常的凌人气焰,看起来顺眼多了。
其实,摇光不在,对他而言,娶谁都一样。没想过要与她相偕到老,更没将她视为自己的妻,只要两人之间可以相敬如宾,便已足够。
要是她能温顺些,也许……
「你在做什么?」思绪被腰间不安份的小手给拉回,他不悦地瞪着她。
「我在想,我家相公有副好体魄呢。」她说着,小脸竟贴上他的胸膛,双手悄悄溜到后头环抱住。
舒仲尹怒瞪着笑得一脸得意的她,顿时明白,自己根本就是被她给骗了!
这女人到底是怎样的性子,何以能教他这般厌恶
想动手扯开她,但怕力道过大又扯伤她,左右不是,教他怒极。
「你会不会太不知羞耻?」他恼声低问。
「会吗?」她眨眨眼。「咱们是夫妻,关了门,想在房里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有什么好羞耻的?」
她话一出口,一直被遗忘在角落的欧阳璿,有股冲动想要一头撞死在石柱上。
他还在这里耶……首辅果真厉害,一会逼得爷儿震怒,一会又逼得爷儿低声道歉,如今又激得爷儿快要喷火……他已经好久没瞧见爷儿这么鲜活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