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说去,你还是不信任我。”他也火了。
口口声声相信他、体贴他,结果还不是把他当成一个不可靠的浪荡子那样提防?
他真不明白,她到底想怎样?
是,他承认他很欣赏陈襄,陈襄也确实是他从以前到现在一直很敬佩喜爱激赏的那种女孩,但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欣赏的对象出现,就轻易移情别恋?
她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我还不够信任你吗?”周锦初不敢置信地瞪着他,连声音也颤抖了。“这段时间以来,陈襄在工作上和你同进同出,私底下也和你同进同出,我说什么了吗?我阻止你们了吗?”
“既然你信任我,为什么又对陈襄今天的出现,反应这么激烈?”说穿了,还不是拿他当作背叛感情的嫌疑犯看待?
“我──”她瞪着他。
周锦初的一时反应不及,像是更加坐实了他所推测认定的论点。
她就是不信任他,她就是吃醋吃得毫无理智、不分黑白,甚至不惜为此打压他的交友权利。
“原来你和我外婆、我妈一样,都只想绑住我,”话冲口而出,他愤慨不已地道:“其实你根本没有你嘴上说得那么潇洒!”
“你──”她哽住了。
“你早就挖了一个‘不忠’的洞等着我跳,在你心里,早就认定我是个不值得信赖的痞子、花花公子。”符浪气急败坏,一心只想证明她错了,而且是错得离谱。“好!算了,我也已经受够了这样小心翼翼的日子,好像随时会踩到你的地雷,随时会被你抓到疑心我不忠的‘证据’!”
第8章(2)
周锦初闻言,脑袋里轰然作响,彷佛整个世界在眼前瞬间坍塌倒下。
原来,他一直在她面前活得小心翼翼?原来,他和她在一起这么委屈为难?
原来,她自以为是的体贴与温柔,给他带来的却只有种种的拘束、捆绑和不自由。
“也许我当初就不应该强迫你当我的女朋友。”看见她脸色惨白,符浪的心脏纠结成一团,可是他骄傲的男性尊严此刻也受创严重,满心满脑只想着自己有多冤枉、多不值,继而口不择言道:“是,是我为难你,我逼你的,我不该天真的以为只要能让我外婆、我妈喜欢就好,却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其实你早就说过了,我们不适合。我早该听你的!”
她双膝一软,几乎撑不住自己的身子地踉跄后退。“你、你说什么?”
符浪像个被冤枉就发脾气的小男孩般,赌气地嚷嚷道:“我说,我后悔了,要是知道你这么容易疑神疑鬼,这么容易乱吃飞醋,当初我就不要招惹你、勉强你……你说得对,我应该找一个和我兴趣相投、理念相同的对象,像陈襄那样落落大方的女孩,这样就不会耽误你的青春,还把你搞得这么痛苦!”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所有的泪水渐渐干枯在眼底。
当心,痛到极点之后,原来是会化为灰烬的。
沉默笼罩两人之间良久,最后周锦初终于轻声开口,嗓音低哑而平静,“你说得对,其实我们根本就不适合,一开始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满怀怒火、气愤填膺的符浪,刹那间像被当头浇了盆冰水,她在瞎说什么?
他又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符浪,其实你要的,从来就不是我。”
她早该明白……不,是一直明白这个事实。
“所以不管是你勉强接受我,或是我勉强配合你,都是行不通的。”
“你……我……”他突然脑中一片空白,只剩可怕的绝望感在胸口熊熊燃烧了起来。
“符浪,我真的很喜欢你,甚至比我敢承认的还要更多、更多……”随着她的开口,强忍的泪水默默滚落了下来。“你就像一团美丽的火焰,可我却不是,所以我就算再想,也不能靠得你太近……不像陈襄。她也是火,你们是同一类型的人,你们两个才是真正适合彼此的一对,搭配起来完全没有半点勉强。”
“小周……不是这样的。”
自知闯祸了的符浪伸手想碰触她,她却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小周。”他眼神闪过一丝痛楚。
“不,”周锦初摇了摇头,鼻头酸楚。“就让我们──停在这里吧。”
“小周,你听我说,我们两个刚刚都太情绪化,不够冷静,所以才会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符浪心乱如麻,脑子还无法清楚思考,但他知道绝对不能够放任眼前的情况越来越恶化。“好,我答应你,我先把陈襄送回饭店,我去跟她道歉,然后我们按照原定计划回彰化。你也不想我外婆和我妈担心吧?”
“符浪,”她眼神难掩一丝脆弱的心痛,怅然地望着他,“我不是用生气来逼迫你就范。”
“那你到底要什么?”他心慌到了极点,像头只能用愤怒咆哮来掩饰自己恐惧和无助的野兽,暴躁地低吼。
“符浪,其实你应该问你自己,”她深深望入他眸底,柔声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到底在说什么?”他浓眉紧蹙地瞪着她。
“你真的想结婚吗?”她凝视着他,“你真的准备好了和我一起走入婚姻、走入家庭吗?”
“我──”
“符浪,你还没有发现吗?”她想起这些日子来的“自我催眠”,嘴角浮现苦涩的笑。“其实不管我再怎么努力尝试,不管你再怎么用心改造,我还是那个我,那个老气横秋、一成不变、沉闷乏味的周锦初,我永远也变不成你心目中想要的那种女孩。”
“小周……”
“所以,你心目中能和你牵手共度一生的那个人,真的是我吗?”她的苦涩更深了。“你确定吗?你甘心吗?你不后悔吗?”
符浪顿时语塞,只能呆呆地注视着她,半个字也挤不出来。
确定吗?甘心吗?不会后悔吗?
他的完美另一半,就真的是她了吗?
符浪的犹豫和迟疑,刹那间说明了一切的答案。
周锦初没有再掉一滴眼泪,只是深深地凝视着他,彷佛要在这一瞬将他的形象永远刻在脑海里。良久后,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而你,应该也明白了。”
当她转身离开的刹那,泛着泪光的眼角最后一次瞥了那个犹伫立在原地的高大身影。
不知怎的,脑海蓦然响起了那一首曾在午夜令她落泪的歌,字字句句彷佛早预告了这一切的结局──
这时候赢不赢已经不再重要
你给我下的毒已经没有解药
心冷的却是你不屑地一笑
我输了我输得彻彻底底无法翻身
赢不了赢不了这场游戏我太认真
我活该所有的劝阻我都不加理睬
我明白这游戏一旦结束无法重来
别让我输得太快
无奈地说声Goodbye……
周锦初没有戏剧化的就此辞掉电视台的工作,甚至远离他乡,斩断所有和符浪的联系。
因为她的人生一向过得循规蹈矩,她身上也没有任性潇洒、一走了之的细胞。
她周锦初就是这么乏善可陈,认真严肃的一个人。
没错,她也很痛恨自己这一点──真希望自己哪天能有惊人之举,让所有人都对她大开眼界、震慑不已。
但是对于她而言,在这一个周休二日,关掉手机,拔掉电话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天两夜,就已经是“放肆”的极限了。
星期一早上,她准时七点起床,利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拧了冷毛巾放在脸上,试图帮浮肿疼痛得像火烧的眼皮冰敷。
若是肿着一双核桃眼去上班,是瞎子也都看得出她失恋了。
这两天她除了默默掉眼泪外,没有哭天抢地,没有要死要活,没有捶胸顿足,也没有悲惨到像书上描写的那样,心碎成了千千万万片,捡也捡不回来。
她只是觉得胸口空空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可是又不确定到底是什么。
太阳还是一样打东边出来,从西边落下,世界也没有因为这样就毁灭。
她还是能感觉到肚子饿,感觉到疲惫,甚至也记得怎么煮东西吃……她已经实际到,连她都快要瞧不起自己了。
七点半,她把变干了的毛巾拿回浴室,洗好晾到架上,然后回卧房换衣服。
从今天起,她再也不需要强迫自己穿那些露肩T恤,再也不需要担心自己的打扮会不会丢他的脸,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周锦初从衣柜深处翻找出了尘封多时的衬衫和裙子,一一换上。
看着穿衣镜中熟悉的自己,她松了一口气,却又莫名感到一丝失落。
以后不再有“悦己者”了,所以她的容貌、装扮,也已经不再重要了,反正也没人看。
“没人看就没人看,”她喃喃自语,硬生生吞回突然上涌的酸楚自怜。“我自己看,自己顺眼就行了。”
八点整,她打开公寓门,要去前面路口搭公交车。
那辆熟悉的悍马车停在她家门前,周锦初脚步只停顿了一瞬,随即对那辆庞然大物和倚在车头的高大男人视而不见,径自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