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得正高兴的她,并没注意到他一双深蓝色的眼正闪着不赞同的光芒。
这女人是怎么了?他皱起眉不悦的想。看她的样子像是在打量他,这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待价而沽的商品一般,十分不舒服。而对他方才所说的话,很明显的,她不是没听见,就是不懂;他很武断的认定是后者,因为就算是再没常识的人也看得出这女人是个东方人。
他忍不住叹口气,对自己为什么捡回这个麻烦的女人而不解,也许是为了不忍看她在雪地里冻死吧!虽然他不能否认在初发现她时,她的美丽着实令他惊艳万分,甚至令他心动,然而他一向心软,不如外表给人的感觉——粗犷冷漠,所以不管她美丽与否,他都会对她伸出援手。
看她对他仍没反应,他只好认命的叹口气,走向床头拿起披在上面的一件大衣盖在她纤弱的肩上,试图扶她起身;既然语言不通,那么用做的总比用说的快吧!
“对不起,我想你一定以为我不懂英文,但是我懂一点点,只要你说话速度不太快的话。”见他似乎误解自己沉默的意思,于妍这才想起还没对人家的话作回应呢!她慢慢的以英文解释。谢天谢地,她的英文程度还可以做些简单的沟通。
听见她口中说出标准的英文,他有些惊讶的扬起一边的眉毛,但并不开口,扶她坐在床沿,然后转身添加壁炉里的柴火。
对于他的沉默,她有点不解。她的英文程度应该不至于差到教人听不懂的地步吧?于是她努力的再尝试一次。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她小心翼翼的再问。
“杰鲁。”他并不想说出他那一长串的名字,不知怎的,他希望在她面前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杰鲁。”她跟着重复一遍,像只学话的鹦鹉。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她怪腔怪调的念出,杰鲁忍不住想笑,肩膀微微抖动。
“你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吗?”感觉到他的笑意,她不觉发窘,连忙再发问,引他换个话题。
“你要不要坐到壁炉前?这里比较暖和。”他没有理会她的问题,迳自说道。
于妍的确觉得有点冷,所以也就服从他的提议,坐在炉火前的躺椅上。
“你真的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她不习惯沉默的人,想引他多说一些话,何况他的声音满好听的。
“你的名字?”他在她膝上盖好毛毯,并细心的调整,不让冷空气跑进去,然后才被动似的问她。
“谢谢。”她被这窝心的体贴动作所感动,不禁开口道谢;由他笨拙的动作和天生的气势看来,他并不习惯这样服侍一个人,然而此刻如此对她,令她大为感动。
听见她道谢,他连忙轻咳几声,转过身去以掩饰此时突然涨红的脸。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过了好半晌,杰鲁才镇定下来,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礼貌的提醒她。
“我叫于妍。”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下才回答。
杰鲁挑眉,这名字的发音在他听来十分奇怪,但他仍决定好风度的不予置评。
言“你可以叫我莉茵,那是我的英文名字。”见他对自己的中文名字毫无反应,于妍在心中责怪自己的粗心,连忙补充一句。
情“莉茵。”杰鲁点点头表示了解,心里着实为自己不用去学那个古怪的发音就能叫她的名字而感到庆幸。
不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松了口气的表情很明显吗?于妍看着他的表情,为这有趣的转变大笑出声。
说 她灿烂的笑容让杰鲁忍不住看痴了。
独“莉茵,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在这样一个大雪的夜里,你会一个人衣着单薄的倒在雪地里吗?”顾虑到她的理解能力,这次他特别放慢了说话的速度。
家“雪?你在说什么?”于妍觉得有点晕眩,那股奇怪的感觉又浮上心头,莫非是她听错了吗?
“现在是一月,下雪的季节,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出来?”杰鲁更加放慢了速度。
于妍脸色顿时惨白。她没听错,“现在”正是冬天,但是她记得“现在”应该是夏天,而她本来是和静妮一起,正在飞往欧洲的途中……
“我……昏睡了半年吗?”
“不,只有几天。”杰鲁不解的皱眉看她,“你有急事待办?”
“没有。”她直觉的摇头,试图为这荒谬的时间差距找到合乎逻辑的解释。
她思前想后,回忆起飞机上的一切;她们先是遇上乱流,然后……不!她不愿再想起那幅人间炼狱图,但,为何只有她幸免于难,莫非是那道光的缘故?
错不了,必定是那道莫名其妙的光作怪,才会让她置身于如此诡异的情况中。
于妍脑中的思绪飞快运转,试图理出个头绪,然而此时有个念头突然闪进脑中,那是以前她斥为无稽之谈的念头,但如今身边一切的一切,在在向她证明这个稀奇古怪的念头已经成真;她感到一股寒意遍及全身,不由得发起抖来。
该死的!杰鲁皱着眉,她是不是又发烧了?他根本忘了她前些天才由吓死人的热度中退烧,瞧她娇弱得好像一碰就会碎掉似的,身体那么虚弱,他实在不该让她起床那么久的;而且天晓得在他进门以前,不知她就那样只穿着一件男用衬衫站在冰冷的地板上有多久了,杰鲁不禁咒骂自己的粗心。
他连忙走向躺椅,将仍在发抖的于妍小心翼翼的抱起,就彷佛此刻他怀中抱的是块易碎的玻璃似的。
若是平时的于妍知道杰鲁现在对她的感觉,以及他待她的那种态度,肯定会大大的加以嘲弄一番,并刻意做出像是在雪地里奔跑的事以证明自己的强壮。然而此刻于妍根本无暇顾及此事,也没有注意到他小心翼翼的态度,现在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方才闪过的那个念头。
于妍伸出颤抖的双手抓住他的衣襟,她必须要问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现在是西元几年?”发颤的双唇使得她的声音几乎模糊得无法听清楚,但他仍听见了。
杰鲁显然认为这个问题很奇怪,因为他正以狐疑的眼光看着她。
“请你告诉我,现在是西元几年?”她急切的重复一次问题。
噢,她觉得她快要哭出来了!
“现在是一八五○年。”他最后还是决定回答这个问题,虽然他已经开始怀疑这女人的精神是不是有毛病。
于妍觉得脑中突然一片空白。
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一副受了惊吓的茫然表情?
他刚才已经摸过她的额头,她的高烧的确已经退了,怎么脸色还是那么苍白?看她的样子好像是傻了,该不会是连日的高烧把她的脑子烧坏了吧?
不会的!杰鲁立即摇头推翻这个想法,她刚刚的表现不是很正常吗?
路克此时也靠近两人,担心的注视着发愣的于妍,它自喉间发出几声低吠。
“你也在担心吗?”杰鲁摸摸它的头,回想起发现她的情景。
那是个下着大雪的夜晚,路克反常的十分焦躁,像是知道会有什么事发生似的,频频做出想引他到森林去的动作;若不是看它那么坚持,在那种天气里,杰鲁是根本不想出门的。而到达森林后,一人一狗立时被崖边所发出的一道奇异光芒所吸引,且逐渐朝发光的来源走去。
真要谈是谁发现她的,那就是路克的功劳了。在大雪纷飞的夜里,若不是路克边扒着雪边叫,杰鲁也不会看见半埋在雪里、几乎已冻得半死的她。也因为是路克自雪堆中发现她,它自那天起就自命为她的保护者,尽责的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就连汉娜来照顾她时,它都在一旁虎视眈眈的。
她看起来已经冷静许多,那双美目闪烁着思考的光芒,这发现令杰鲁惊异,因为他认为一般女人是不会思考的,但她似乎不同,而且太过不同了些。
他注意到她的皮肤是淡淡的蜂蜜色,不如西方女人的白皙,但这无损于她的美丽,只是头发……看到那头短短的黑发,杰鲁忍不住皱眉。在他发现她的时候,就是因为那短发和她身上的长裤,使他一度认为她是个年轻俊美的东方男人;要不是汉娜刚好替他送些民生用品来,发现她是女子且帮她更衣,否则等他亲自帮她更衣时,这女人的名节恐怕就要毁在他手中了,到时不管愿不愿意,他都得娶她为妻。
杰鲁不得不对自己承认,和这女人结婚的念头很吸引他,她看来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又那么美,和她结婚一定很有趣!他第一次这么想得到一个女人。
“喂!”于妍终于回过神来,出声唤回他的神智。
“什么?”杰鲁连忙将注意力转回她身上。
听见于妍又开口说话,路克高兴的摇摇尾巴,伸出舌头舔她的手,让她忍不住地露出笑容;而看见这幅景象,杰鲁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