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在说什么?”阮母有些慌张。“你当然是我生的。”
阮父脸色也变了。“当然是你娘生的,这还用说吗?”
“其实我早在十二岁那一年便知道那个“秘密”了……”湘裙如愿地看到被自己唤做爹娘的两人脸色都刷白了。“听到娘说过两年要把我卖给别人当小妾,反正不是亲生的,省得留在家里气死你……”
“那……那不过是气话……”阮母还试图狡辩。
接收到妻子的眼色,阮父也忙着圆谎。“是啊,你娘只是在说气话……”
“真的是气话吗?”她涩笑一声。“你们可知道这些年来我每天都在恐惧中度过,怕自己不听话,会被你们卖了,怕当不成相公心目中的贤妻,会被他休了,不管娘家还是婆家,都没有我容身之处……日子久了,我都忘了原本的我是什么样子,多亏了这次的意外,让我找回了自己,也能坚强地面对事实……”
湘裙抬起秀美的下颚,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的“爹娘”,反倒是阮父和阮母被她盯到有些心虚。
“如果还是坚持我确实是你们的女儿,既然是亲生的,不就更该为我着想,希望我能过得幸福,不要再害我被公婆责骂了,所以能帮的我会帮,不能帮的还是不能帮……”
“这是什么话?就算不是亲生的,好歹也把你养到这么大,怎么可以说不帮?”阮母气不过地脱口而出。
这下子想否认已经太晚了。
大嫂和二嫂都捂住口,一脸难以置信,也没想到小姑不是公婆亲生的。
“娘……”阮兆平和阮兆铭兄弟俩纷纷怒瞪着阮母。
“呃……”阮母发觉自己说溜了嘴,心想这下真的完了。
“你……唉……”阮父只能叹气。
阮兆铭见风转舵地笑说:“就算你不是爹娘亲生的,我这个二哥可是一直把你当做亲妹妹……”
“大哥也一样把你当做自己的妹妹……”
见他们表情毫不惊讶,湘裙不禁了然于心。“大哥和二哥早就知道了?”
“其实知道得……也不多……”阮兆平有些语塞。
“我的亲生爹娘呢?”湘裙只想知道他们的下落。
“他们都已经不在了,你亲生的爹生前是个秀才,不过运气不好,就是中不了举人……”事到如今,阮父也不得不跟她吐实。“而你娘在生下你时,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不到半年的光景,你爹跟着染上重病,而我和他又是结拜兄弟,于是在临终之前把还在襁褓中的你托付给我,希望等你长大,帮你找个好婆家。”
听到自己的亲生爹娘已经过世的消息,湘裙虽然伤心难过,可是得知自己并不是被抛弃,只是迫于无奈,不得不将她交给别人,总算稍稍释怀了。
“那么他们葬在什么地方?”她想在回家之前,去跟真正的父母磕头上香,这是现在唯一能做的。
于是,阮父把地点告诉湘裙了。
“咱们也不负你爹所托,帮你找个好婆家,回报也是应该的。”阮母还是理直气壮,提也不提要把她卖给人家当小妾的事。
她口气温静,但又带着几分强硬。“就因为看在你们把我养大的情分上,所以才跟相公商量,目前阮家拥有的一切才能保住,至于能不能维持下去,就全看你们自己了……”
“说到底你还是不帮?”阮母气呼呼地吼。
“就当是帮最后一次……”阮兆铭放低姿态地说。
“小妹,你可别这么狠心……”阮兆平也陪着笑脸。
“小姑……”妯娌俩哀求地唤着。
最后连阮父也恳求。“这对女婿来说只是一点小忙……”
湘裙从座椅上站起来,语重心长地劝道:“爹、娘,大哥、二哥,做人千万不要太贪心,否则总有一天老天爷会全部收回的……请你们好好珍惜此刻手上拥有的东西,不要等到一无所有再来后悔,只要肯努力,一定会有回报的。”
该说的话都说了,她朝一脸大势己去的阮父、阮母等人福了个身,也是在向他们辞行。
“请多保重。”这四个字还代表着祝福,希望他们能早日想通,不要只想依赖关系,而是要学会靠自己。
把话说完,湘裙转身往厅口走去,当她跨出门坎,外头一片明亮,也仿佛走出心底的阴霾,顿时豁然开朗了。
“小姐,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一直陪伴在侧的詹大娘从头听到尾,总算明白当年发生的事,哽咽地说。
她笑着摇头。“都过去了。”
没错!已经过去了,以后才是最重要的。
话才说完,湘裙便看到站在不远处等候的男性身影,顿时绽开笑靥,迎了上去。
“因为担心我,所以在这儿等吗?”
“不是担心……”瞿仲昂轻拥着她的肩。“只是想让你知道,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在你身边,若不在你身边,便是在不远处,你并不是一个人。”
湘裙鼻头有些酸涩,那是感动,他们能走到这一步,可是花了七年的时间,所以更要珍惜。
“是,相公,我会记住的。”
“咱们回家吧。”他眼底泛着温柔。
“咱们回家。”这次是真的回家了。
第9章(2)
从建州府回来,已经过了三个月。
立冬过后,天气寒冷。
湘裙轻手轻脚地从衣箱中取出需要缝补的圆领襕衫,一面注意此刻斜卧在床上午睡的男人,就怕会吵醒他。
她在桌旁坐下,先在针上穿好线,便安静地缝补着。
过了约莫一刻,就听到床上一阵窸窸窣窣,原本睡得很沈的瞿仲昂突然坐起身,好半晌都没有动作,像是还没回过神来。
“相公?”她犹豫了下才唤道。
瞿仲昂眨了眨眼,才将头转向她,俊脸顿时布满喜色。
“过来我这儿!”他伸出手来。
她虽然不解,还是将缝补一半的衣服搁在桌上,起身走过去,接着便被瞿仲昂一把拉进怀中搂着,不禁笑问:“怎么了?”
“湘裙……”他将大掌贴在妻子的小腹上。“你有喜了!”
“我有喜了?”湘裙一脸莫名其妙。
“对,咱们又要当爹娘了。”
她嗔笑一声。“相公又不是大夫,如何知道我有喜了?”
“因为我刚刚作了一个梦,在梦中看见了……”瞿仲昂一脸得意洋洋。“我的左手抱着正在哇哇大哭的女儿,接着抱在右手的儿子也跟着哭了,害我手忙脚乱,不知该先安抚哪一个,这就代表不久以后你会生下龙凤胎。”
“真的吗?”在心里算一算日子,她的葵水才不过晚来三天,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过,说是有喜,似乎还太早了。
瞿仲昂低哼一声。“你不相信我作的梦?”
“是、是,我相信就是了……对了!”湘裙忽然想起了什么。“经你这么一说,我才想到前两天,在璇玉房里,他突然说自己就要当哥哥了,所以要快点长大,才能保护弟弟妹妹。”
“他真的这么说?”他也想起三个月前,和妻子从建州府回来,就曾经和儿子有过一番谈话,也确定璇玉真的可以“看到”一些即将发生,甚至正在发生的事,而且是在清醒的状况之下,不是在梦中预见。
“当时听了只是半信半疑,没想到又让他说中了,这样会不会为他的将来带来困扰或麻烦?”湘裙不禁有些忧心。身为母亲,最大的希望就是儿女能平安健康的长大,像个普通人就好。
“既然是老天爷赐予的,咱们也只能接受它。”瞿仲昂以自己的经验回道。
她颔了下首,也将手心贴在自己的小腹上。“一男一女龙凤胎……相公,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他问。
“要是真的生下一男一女,他们的名字能不能用我亲生爹娘的?”这是她这个女儿唯一能表达孝心的方式。
瞿仲昂可以体会妻子的心情,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谢谢相公。”似乎已经再也没有遗憾了。
就在半个月后,由大夫的诊断,证实湘裙确实有喜了。
最开心的当数瞿父和瞿母了。
“自从听了仲昂说了你真正的身世,以及在阮家所过的日子,咱们才知道错怪你了,以为你一心向着娘家,却不知中间有这么多曲折,让你吃了那么多苦头。”瞿父叹了口气,想要好好补偿媳妇儿。
连瞿母也有些过意不去。“我这个婆婆要是肯对你好一点,或许你就敢把心里的委屈说出来,甚至还不肯听你解释,动手打了你,以后就把咱们当做亲生爹娘,有话尽管说。”
湘裙不禁喜极而泣,她终于得到公公婆婆接纳的一天了。
她终于有了属千自己的家人。
七个月后——
夏天再度来到,不过湘裙也只能站在窗前往外眺望外头的美丽景致,也许是因为怀了龙凤胎的关系,肚子大得吓人,就像随时都会临盆似的。
“醒了?”甫进门的瞿仲昂见到立于窗前的妻子,以为她还在午睡,所以先去处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