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间,她瞧见坐在禹亲王身旁的男人拍手叫好。「好,说的说!禹亲王,难道不觉得应该打赏吗?」
铁凝香瞅着那人,发觉他和禹亲王长得有几分相似、但眉宇间多了抹毫不遮掩的邪气,两人摆在一块相比,要说禹亲王是伪君子,那么这男人就是真小人了。
至于她身旁的墨澈,根本就是个假道学!
一开始尊礼守分际,结果现在一逮到机会就猛吃她豆腐……对了,他刚刚该不是故意抱住她,引得那人放声批斗,让她发火出口恶气吧?
「既然皇……你都这么说了,那么,」尉迟御微摆手,笑道:「刚刚那几套衣裳,就各送二十套到禹亲王府吧。」
「这怎么够?我也想要。」他身旁的男人笑得邪气。
尉迟御竟丝毫不见恼色,看向季辛寅,后者立刻意会地从怀里取出一张邀帖。「这是今年的百商宴。」
那邀帖一出现,现场发生阵阵抽气声,远在角落的屈瑞英几乎软腿。那张帖子的价值,等同一座金矿啊。
季辛寅起身,拿着邀帖,却不知该交给谁。
墨澈不悦地瞪着尉迟御身旁的男人,一把将那百商宴邀帖抽走,交到铁凝香手中。
「什么是百商宴?」她垂眼低问。
「宫中年底都会邀请百商进宫,商谈来宫中采买一事。」他低声解释。
铁凝香蓦地抬眼。「那不就是一大笔的订单?」
「宫中人数上万,你认为呢?」
她檀口轻启,却激动得说不出话,突然眼前一黑,人浑身无力倒下,墨澈眼明手快地将她捞进怀里。
「这是怎么着?太开心了?」尉迟御身旁的男人站起身,懒懒地走向前,似笑非笑的瞅着他。
墨澈冷眸噙怒,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她离开。
身为常家当家,常青云实在该跳出来扞卫一下门风,但妻子正腿软,教他抽不开身。
庆幸的是,接下来,无人理睬那两人,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抢着下订单。
眼看订单如雪片般飞起来,常青云更无暇再过问两人奸情。
更没人注意到,禹亲王身旁的男人瞅着户部尚书,笑得让人头皮发麻。「季卿,告诉朕,那三十一万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常想,当自己睡着再张开眼,会不会回到原本的世界,然而,每个天亮到来,她还是在这里。当然,这一回也是……
「吓!你怎么会在这里?」铁凝香一张开眼,墨澈那张俊脸贴得好近,害她吓了一跳。
「我在照顾你。」他说得理所当然。
「寿儿呢?」她下意识地往内墙缩。
虽然她个性不算保守,但也不习惯一睡醒,有个男人坐在床边,这种状态让她很不自在。
「她在成衣坊。」
「啊……对了,后来呢?」
「后来……」
「大嫂、大嫂!」
门外突然传来弟妹的鬼叫声,她蓦地坐起身,猜想必定是发生大事,否则瑞英不会这么失礼,更不会特地跑到她房里。
「躺着,大夫说你太过劳累,必须好好静养。」他微使劲,将她又推回床上。
「可是……等等,你不要坐我床边!」她爬不起来,干脆用力地推,可惜他就是不动如山,直到屈瑞英开了门跑进来,她才暂时放弃。
「发生什么事了?」
「你没事吧?」屈瑞英走到床边,看了墨澈一眼,没辙地叹了口气。「我在成衣坊忙昏了头,要回来时,上了趟医馆才知道大夫早已来过,说你是身子太劳累,得好生静养一段时日。
「没事,不过是这阵子太忙睡得少罢了。」她赶忙握着她的手追问:「是不是铺子发生什么事了?」
「没呀。」
「那你刚刚干么鬼叫?」
「……我担心你呀。」她抿了抿了唇,仿佛要将这些话说出口,她有多难为情。
铁凝香怔住。「你担心我?」
「怎么,你把我想成没心没肺了?还是你以为是因为成衣坊声名大噪,订单接到手软,我才对你好?」
「订单接到手软?啊……对,我想起来了,百商宴,那可是宫里一年度的采买耶,瑞英!」她笑得很激动,紧握着她的手。「就跟你说吧,我肯定可以赚回双倍的钱。」
「不只,那些上门的宾客,一看咱们拿了百商宴的邀帖,一个个急着下单订货,就怕咱们的布匹往后只供大内,那些订单……青云还担心吃不下。」
「不用担心,我早就规划好了,成衣坊后还有一大片空地和一栋空屋,二厂设在那里,如此一来,就不怕应付不来订单。」铁凝香脑袋运转得极手,恨不得赶紧下床,和大伙一起打拚。
「可是这么一来,咱们人手不足。」
「那就赶快召集人手,而且,我会在成衣坊坐镇。」
「大夫说你必须静养几日。」墨澈冷声道。
铁凝香不禁噘嘴瞪他。
「把成衣坊交给喜芽打理,可好?」她询问着。
她想,要过瑞英这关,恐怕需要花一点时间跟她沟通,正想着要如何说服她,却听她说:「好。」
她一怔。「你说好?」
「你看中的,能有差池吗?」大嫂在成衣坊的那席话如当头棒喝,她听了很有感触。
铁凝香不禁感动得笑眯眼。「谢谢你,瑞英。」
「我才该跟你道歉……之前一直防着你,可这阵子我亲瞧见你有多忙……」屈瑞英歉疚地垂下眼。
「别放在心上,我没介意。」她早看穿瑞英只是替丈夫守着家产,事实上,她这人没什么坏心眼。
「那好,你好生歇息,我去吩咐人帮你弄点吃的。」
「我已经差人准备,药也差不多该熬好了。」墨澈道。
「……你会不会太自动自发了?」铁凝香瞥他一眼。也难怪人家会把他俩当成奸夫淫妇……在常家的地盘上这么神色自若,真不知道该说他脸皮厚,还是有股天生气势让人不敢造次。
「我要照顾你。」
「你……」她轻咳了声,小脸微微泛红。想起这家伙在众人面前抱她,要说他们两个没一腿,大概也没有人会信了,是说,瑞英在场,他是不是该收敛一点?
「大嫂,其实……大哥已故,你如果想离开常家,也不是不可以。」屈瑞英看着两人互动,再听墨澈的话,猜想两人大概是日久生情了。
铁凝香疑惑地看向她。
「先说好,我不是要赶你走,只是要告诉你,你可以先离开常家,我再要青云收你当义妹,如此一来,他日如果你要出嫁,总有个娘家可以依靠。」
她原本的娘家位在南方小村庄,听大哥说过,把一个女儿远嫁到京城,在当地人来说,就等同卖断女儿的一生。
铁凝香听得目瞪口呆。这一刻,她突然能够体会为何喜芽那时会落泪,原来那是喜极而泣……她很独立、很大胆,可是来到这陌生的环境,她当然还是希望有人可以接纳自己,让她有归属感。
她忍着泪,笑得傻气,就连屈瑞英也是莫名地想掉泪,适巧丫鬟端着膳食和药走进房里。
「我先走了,你吃点东西再喝药。」屈瑞英轻拍着她的手。
「你不留下来一道吃?」
「不了,我得去织造厂一趟,青云担心蚕丝不够,要我过去清点。」
「喔……」
丫鬟们将膳食和汤药搁下后,也跟着离去,房里瞬间静默下来。
正当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墨澈起身,端来膳食,再坐床边,那姿态就像是要亲口喂她吃似的。
还真如她所料,他舀了勺粥后,放在嘴边吹凉了,轻轻地递到她唇边。
「我自己吃。」
「我喂。」我坚持。
铁凝香无奈,只好张口由着他喂。
她一口一口地吃,想起成衣坊发生的事,不由得问:「今天在成衣坊时,你对那个穿官服的男人所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他记住自己贪污的金额。」
「咦?你怎么会知道?」
「当时我还在朝堂里,都督府的用度花费都得经过户部审核,自然有眼线会跟我回报一些消息。」
「那你怎么不跟皇上说呢?」
「来不及。」
「为什?」
「因为宫变。」
她轻呀了声,睇着他半晌,试探性地问:「你根本就没有叛变,为什么被牵累了却不说?」
「你怎会知道我没有叛变,又怎会认为我是被牵累的?」他长睫颤了下。
「因为你根本就不是那种人,你要是,怎会注意那个官贪污?话说回来,为何你一说出贪污的事,那个官就脸色大变地制止那混蛋?而那个混蛋又怎会那么嚣张地批斗咱们?好歹禹亲王在场,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不是吗?」她一直觉得很难理解。
墨澈有些惊讶她竟将细微处看得如此仔细。
「喂,当年宫变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今天的况状怎么那么怪,你倒是说说呀。」她催促着。
他想了下,瞧她把粥吃得快要见底,站起来,把汤药端来。「把汤药喝下,我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