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腹疑问,但他相信墨澈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也就不急着出声介入。
「御医,皇上的病情似乎是一天比一天还不乐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沉声问。
御医诚惶诚恐地道:「下官不才,找不出皇上的病因,罪该万死。」
「可是……」
墨澈突然拿起搁在花架上的汤。「要是这汤里有毒,你能否验出?」
「这……刚刚已经验过,银针并没有反应。」御医不知所措地看向房里两个皇子。
「所有的毒,银针都验得出?」
「不……」
「墨澈,难不成你现在是在怀疑我?」尉迟御沉声质问,脸上的笑意早已尽。
「是。」墨澈抬眼望着他。「下官大胆猜测,皇上非病而是中毒,但皇上所有膳食皆是从御膳房所出,而且都经过御医试毒,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将毒粉塞至牙间,经过你一口皇上一口……毒慢慢地混入汤中,一日一回,情形逐重。」
「放肆!你以为你现在是跟谁说话?」尉迟御重喝着,眉目冷凝。「你可知道你现在的行径是在诬陷本皇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和你一起成长……难道在你心里,我是心思如此歹毒的人?」
墨澈抽紧下颚,沉默以对。
他也不想相信……可是,他并非盲目地相信雅君的说词,而是御的神情出现破绽,让他证实他得确心狠手辣地策动计谋。
「二哥,你也不相信我?」尉迟御转问他。
「这……」尉迟粲为难的皱着眉。
一个是亲弟弟,一个是至友,他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
「下官建议,延请宫外大夫联合诊治皇上,而且这段时间勿让三皇子再接近皇上。」墨澈声色俱厉地道:「如果查证之后,是下官错怪三皇子,下官自请入狱,听候刑部裁决。」
「你……好!到时候要是证明本皇子的清白,你莫怪本皇子不念旧情,秉公处理!」
「不用那么麻烦,我现在就可以秉公处理,让你心服口服!」
殿门突然被推开,尉迟肃风尘仆仆而来。
「大皇兄,你是上哪去了?」尉迟粲走向他。
尉迟肃没理睬他,大步走向床边,旋即从怀里取出了两只小瓷瓶,将其中一只打开。「粲,拿水来。」
「好。」尉迟粲立刻倒了杯茶送上。
他接过手,倒入瓷瓶里的粉末,稍微搅拌了下,往床边一坐,扶起父皇,小口喂入他口中。
「大皇兄,你这是在做什么?」尉迟御神色微变。
「待会你就知道。」
待皇上喝完,不一会,虽说人未转醒,但青皇的脸上出现些微红润。
尉迟肃站起身,朝他笑得邪气,提起手中另一小瓷瓶。
「御,这是我从宫外找来的毒药,无色无味,银针验不出,每日只要食以一三撮,便会出现类似风寒的症状,要是持续服用,很快就能登上西方极乐世界。」
「大皇兄,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尉迟御笑着,拳头却紧握着。
「你尽管不认罪,我说过我会让你心服口服。」他看向御医。「蓝御医,麻烦你诊一下皇上的脉,看皇上的脉象是否比较稳定。」
蓝御医赶紧向前,握起皇上的手诊脉。「回大皇子的话,确实比较稳定了。」
「这么说来,皇上并不是生病而是中毒喽?」
「回大皇子的话,确实是如此,就算是灵丹妙药也不可能有其奇效,除非皇上是中毒,刚才服下的则是解药。」
「就算如此,也不可能就此将我论罪!我可是陪着父皇一起吃夜宵,要是父皇中毒,那么我也会中毒。」
「不,只要你事先服下解药,你自然不会毒发。」尉迟肃端起汤碗。「但如果我喝下这碗汤,出现一模一样的中毒现象,就足以证明你确实下了毒。」
「等等,就算要喝也是我喝。」尉迟粲赶紧抢过手。
「不需要以身试毒,下官已派人包围德兴殿,只要从殿里搜出同样的毒药,就能将三皇子论罪。」墨澈沉声道。
尉迟御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竟然背叛我……你忘了谁才是你的兄弟?!」
「那你就知道,要拿你治罪,对我有多煎熬!你不该弑君的,这是大逆不道的罪行!」当雅君说他是幕后主谋时,不管她说再多,他还是不愿相信,私心企盼他不过是被利用罢了,主谋另有其人,可如今……事实已摆在面前。
「谁让他要传位给大皇兄!我不甘心!我才是嫡长子,是皇后所出,为何皇位竟是给了他!」
尉迟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连尉迟粲也叹声连连。
「墨澈,将他押往刑部。」尉迟肃淡道。
「是。」墨澈往前一步,将他拘住。
「你背叛我,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尉迟御突然笑得狰狞。「再等一会,你们一个个也逃不掉。」
墨澈黑眸痛缩,悲伤自己竟没有察觉他已改变如此多。「不会的,我已经加派两卫营的兵守住四大城门,尤其是在东西启门各布下一万大军,就算是四皇子、五皇子率军前来,也进不了宫门。」
「你……」他震愕不已。
「走吧。」
「好你个墨澈……」他放声大笑着。「是那个女人对不对?我真后悔让她踏进都督府……现在除去她,虽然为时已晚,不过至少本皇子黄泉路上不寂寞。」
他发现墨澈开始坏疑父皇的病不单纯是从那个女人出现之后,为了不让他的计划生变,他早就不打算放过她。
墨澈神色一凛。「你……」
「你胆敢背叛我,我就要你尝到加倍的痛!」尉迟御笑得张狂,像是已疯癫。
他心头抽得死紧。
尉迟肃吩咐,「墨澈,你先去吧,这里交给我!」
他立刻松开对尉迟御的箝制,足不点地地朝外狂奔而去。
入夜之后,侯雅君在都督府的中庭凉亭里来回团走,她恐惧不安无法入睡,不停在心里祈祷,直到夜深,她闻到一股古怪的油烧味。
顺着油烧味,她朝后院仆人房走去,却惊见几栋建筑起火,在风的助长下火势蔓延得极快。呆愣一瞬,她立刻拔声喊着,「失火了,快来人!」
她奔向井旁,打起一通水,脱下外衫沾湿,再将水往身上一淋,冷得浑身直打哆嗦,她也咬牙忍住,头上罩着外衫,拔腿就往仆人房跑去。
侯雅君抬腿踹开着火的门板,大喊,「快,赶紧出来!」
丫鬟一个个睡眼惺忪,但一瞧见大火,立即清醒过来,却不知道要往哪边逃。
「往这边,快!」她拿着湿外衫,罩着两个丫鬟先往外跑,再跑回去,多次往返,终于将丫鬟全数救出。
此刻,府中侍卫和慕总管也已赶到,加入灭火的行列。
「女眷先往外走。」慕总管指挥着,「中庭一带也着火了。」
闻言,侯雅君立刻拔腿朝中庭跑去,果真瞧见主屋也已烧起。
这怎么成?墨澈他娘的遗物还在他房里……想也没想的,她冲进已经着火的房间,里头着火,却异常的黑暗,教她只能凭记忆摸索百宝格的位置。
等她好不容易找到琉璃手镯,回头要离开时,屋顶横梁被烧得斜落倒下,挡住出口的方向。
她心里恐惧着,但她强迫自己冷静,寻找其他出口,然而窗口也都着火,她已经无路可走。
怎么办?她紧紧拽着琉璃手镯,不断地左右观望,就怕屋顶承受不住火势整片摔落。
难道说,她注定逃不过一死?
正忖着,门口方向传来巨响,吓得她抱头蹲下,然后她听到有人喊她。
侯雅君蓦地抬眼,烟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火势烘得她快张不开眼,可是……黑暗中,他踩过火焰,来到她面前,像个战神散发着光芒,照亮着她的黑暗。
就像在布坊那一次,他强悍而骁勇地踩过怒焰,走进她心里。
「墨澈……」她扑进他的怀里。「你没事了?!」
他抱着她离开房间,外头已有侍卫列队灭火。
将她带到安全地带,确定她安好之后,他才恼声咆着,「你为何明知道房间着火还跑进去?」
「我……」她扁着嘴,取出她紧拽在怀里的琉璃手镯。「我想帮你把手镯拿出来啊……这是你娘的遗物,要是被火烧坏了怎么办?」
墨澈不禁动容。「你……傻瓜,一个手镯怎么比得上你重要?」
「重要,因为我还等着你把手镯戴到我手上。」这是他给的定情信物,是那一夜,他给予的承诺。
他拿起琉璃手镯,轻轻地套进她白润的手腕里。
「墨澈?」
「别再让我为你担心受怕,一次就够了。」
「你……」侯雅君喜极而泣,紧紧地抱着他。「墨澈,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我知道。」
她说的未来,不在他的记忆中,但是他知道,她爱他。
翌日,皇上清醒过来,在得知所有事之后,怒极下令将三位皇子处斩。
但许是这次的宫变对他打击过大,郁郁寡欢的他终究在几个月后驾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