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白露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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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那模样,是人看了都心疼。

  苏小魅心一抽,差点就要走过去扶她,可刺史大人瞬间站了起来,一脚就踩在他靴上。

  “唉啊。”刺史大人指着那仍有土铲出来的坟,道:“苏将吏,你替本官上去瞧瞧,看是挖到哪啦?”

  那王八蛋一脚踩得极重,但也让他清醒过来。

  他握紧了拳,强迫自己转身,刺史大人这才移开了踩着他的脚,故作好奇的朝那坟头上张望。

  围在旁观看的小老百姓们,当然也就跟着张望了起来,试图想看见什么。

  苏小魅爬上了坟头,这回四支铲子一起,又是在白日,挖坟的速度极快,他上来时,那坟已被挖开,几要见底了。

  突地,铲子敲着了棺,挥汗如雨的官尉抬起了头,瞧着他道。

  “见棺了。”

  他点点头,道:“小心点,将整座棺椁挖出来,抬至大人桌案前。”

  “是。”四人齐应,加快了挖坟的动作。

  在多人的帮忙下,他们扩大了洞口,不一会儿,那棺椁整个被抬了起来。

  寒风呼呼的吹,人们在山上张望,如风中林叶般骚动着。

  “出棺了,快瞧啊!真是要开棺验尸啊!”

  “开棺了吗?是开始验了没啊?”

  “还没、还没,才在抬棺呢!哇,那棺好大啊!”

  没有理会人群的喧哗,刺史大人照坐在他椅上。

  遭人动了祖坟的魏严脸色沉重,恨恨的瞥着一旁脸色似变得更加惨白的白露,苏小魅没敢再瞧她,只帮忙抬着那巨大的棺椁至桌案前,然后退开。

  刺史大人见了,瞧着魏严问:“魏大人,此棺是否为你家儿媳之棺?”

  “自然当是。”魏严沉着脸说。

  刺史大人听了,再瞧向那犯妇,道:“白露,本官再问你最后一次,这棺中之妇,可是你下药毒死?”

  白露心中忐忑,万分紧张,她真的很怕,怕事情会有差错,她瞧着那远远看着她的苏小魅,他的神情冷漠,但那双明亮的眼,万般温柔。

  她相信这个男人,她真的信他。

  所以,她吸了口气,看着那教人不安的刺史大人,道:“不是。”

  这句话,万分笃定。

  魏严的脸色,出现了些许的不确定,可刺史大人,已抬手教人开了棺。

  执刑问事们,拿出铁锹,撬开了在外的棺椁,显露出其下雕功精美的棺材,然后再接再厉的,小心将其下的棺盖,也跟着撬开。

  当棺盖被抬起,所有的人皆屏息以对,有人为了要看清楚点,甚至爬上了树。

  就连几位县丞,也不禁好奇的拉长了脖子,试图想看清棺里的情况,那负责开棺的几名执刑问事,更是忍不住往棺里瞧去。

  可下一瞬,一股腐败臭气混着香料味,冲天而来,立时教人闻之欲呕,退避三舍。

  执刑问事们,纷纷掉过头去,有一个还忍不住跑去吐了起来。

  原来,虽这时天冷,但这少夫人四月前下葬,多少还是会有些腐败。

  执刑问事们的模样,教远处的人虽没闻到那味,却也有人忍不住跟着干呕了一下,像是自己人就在棺材旁一般。

  县丞们,纷纷掏出了手绢,捣住了鼻子,就连魏严也受不住那味,跟着往后退了一步。

  倒是刺史大人站了起身,把袖一甩,走了过去,悠哉的喊着。

  “魏大人——”刺史大人在棺材旁停下,瞧着又退一步的魏严,道:“麻烦你过来一下,认一认这是否你家儿媳。”

  魏严不得已,只好憋住了气,上前瞧着棺中之人,那发型脸面确是他家儿媳,身上穿的也是当初下葬的衣裳,衣下的双手戴满了金银手镯与戒指,脚上的绣花鞋也一模一样。

  就那味,恶心至极,香臭交混,直冲心口,似随时要染上了身。

  他匆匆看一眼,就朝刺史大人点了点头,然后迅速退开。

  棺材边,瞬间就剩两人,一是刺史大人,另一位便是苏小魅,他俩站在棺材两旁,似对那味毫无所觉。

  “仵作。”苏小魅神色自若的喊着。

  早等在旁的仵作,快步上前,“大人。”

  “拿银针验一验她的喉咙与胃腹,看看是否有毒物反应。”

  “是,大人请稍等。”仵作说着,打开背来的工具箱,抽出两根长银针,俯身在棺材边蹲下,往那已半腐的尸身喉上扎了一针,又朝那胃腹所在之处,扎了另一针。

  这下,立马要见真章了。

  所有一干人等,全部屏住了气息等着,就苏小魅瞧着一旁也没遮鼻的白露。

  白露愣看着他,小嘴半张,满眼都是困惑。

  他朝她眨了下眼,方拉回视线,看仵作验尸。

  待得时间够了,仵作将第一根银针抽出,喉上那针,银白雪亮,半点毒物反应也无。

  仵作还没开口,刺史大人已经看着那银针喊着:“唉呀,没毒啊。”

  “是的,大人。”

  仵作说着,将银针展示给周遭所有的人看,引起一阵骚动。魏严脸色一变,心生不甘,匆匆又再上前来到棺边观看。

  “瞧瞧另一根。”刺史大人摆摆手,催促着:“说不得喉中没有,胃里有呢。”

  仵作小心将第一根银针搁在一干净布巾上,抽出了另一根银针。

  这一根针,沾了些血水浓液上来,带着更多恶心的味,魏颜看之欲呕,仵作将秽物擦去,其下银针同第一根一样,没有半点毒物反应。

  “魏大人,这也没毒呢。”苏小魅瞪着魏严说。

  剎那间,人们吵闹了起来,争相要看场中情况。

  刺史大人瞧着魏严说:“你怎么说啊?”

  魏严老脸一沉,以袖捣着口鼻,指控道:“大人明察,这世间毒物甚多,当有银针验之不出的毒,一般人等,不会晓得,可应天堂为药堂,犯妇白露定知何毒能药人至死。这只更证明了,此妇便是凶手。”

  哇,这老狐狸真让他见识了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了!

  “魏大人说的也是。”刺史笑着轻拍起手来,回头瞧着那仍杵在棺旁的苏小魅,“苏将吏,你还有话说吗?”

  苏小魅瞧着那刺史与那无耻的魏严,只泰然自若的回过身,朝那恭恭敬敬垂手而立的仵作问道:“仵作,这状况,你还可用别的方法,察明辨识其死因为何吗?”

  低头垂手的仵作,瞧了那魏严一眼,方道:“回大人,小人方才验尸,便已知此妇死因为何了。”

  仵作此言,让众人为之一惊。

  刺史大人更是双眼一亮,“你知她何故而死?”

  “回大人,小人方才出针,须得轻触尸身,因此发现——”

  一说到专业知识,仵作抬起头来,俯身至棺内,指给刺史大人看:“此妇喉骨已断,喉上残留有指印血瘀,虽已被粉遮住,但小人察觉有异,已斗胆擦去其肤上白粉,发现此血瘀当是生前遭勒。”

  刺史大人煞有介事的俯身探看,边看边点头。

  仵作伸手指着棺里再道:“大人请瞧,其头骨这儿右侧凹陷,肋骨亦断数根,这儿双手指节皆有毁损。大人再瞧她左大腿这儿,略略错开了,这是因方才抬棺震动,挪移了些,可咱们人这儿的腿骨是整根的,会这般变形,必是腿骨已断。大人若有需要,小人可将其剖开,便能看见其下断骨。”

  仵作抬起了头,瞧着刺史大人,和那脸色苍白的魏严,朗声道:“根据小人多年经验,此妇应是被人经暴力毒打之后,勒喉敲脑致死!”

  什么?!

  这惊人宣告,立时将案情大翻转,再次教所有人为之哗然。

  魏严更是吓得脸色发青,踉跄连退数步。

  刺史大人直起了身子,负手扬眉再问:“仵作,此妇当真是被毒打而死?”

  仵作不慌不忙,只是看着刺史大人,信誓旦旦再道:“大人若需更多证据,请允小人为其解衣剖腹,其肤上必有瘀,腹中情况,恐早因重击而爆裂。”

  刺史回首瞧着魏严,然后挑起了眉,“魏严,你家儿媳怎不是被毒死,是被打死的?”

  苏小魅在这时,双手抱拳,趁机道:“大人,应天堂白露先前在湘阴县衙里,提及其曾为魏家少夫人看诊长达半年,少夫人曾有六回召其去诊,却非是因病,而是因伤,并指称魏家少爷曾打骂少夫人。”

  “苏小魅!你少胡说!”魏严老脸刷白,急着道:“你人不在场,怎知她说了什么?”

  他瞅着那老贼,眼也不眨的道:“我这几日,在牢中同她拷问出来的。大人若要不信,可问湘阴县丞。”

  听苏小魅这么一说,刺史大人立时朝湘阴县丞看去,只见他脸也白,刺史大人抬眉再问:“大人,你怎没说啊?”

  “这……大人,本官没说……那是因为狱囚没有告发任何人的权利……”湘阴县丞额冒冷汗,心虚的道:“其话,当不可信。”

  苏小魅瞪着他,说:“白露尚是疑犯,非是狱囚,对推之言,怎可只采纳一方?”说着,他转向剌史大人,道:“大人,现下证明,魏家少夫人并非毒死,而是遭暴力致死,白露一介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当不可能以单手勒死少夫人并断其喉骨,显见凶手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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