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真是老天爷降下的惩罚,让妻子改头换面?
“有关夫人那天去找道士的事,不准跟任何人提起。”他旋即下令,可不希望有闲言闲语传出去。
“是。”管事拱手退下了。
待管事一走,盛永澜重新落坐,端起杯子,啜了一口,若妻子的病当真无法治好,他也会照顾她一辈子,这是身为夫婿的责任,只不过……
他忽然有了个念头,妻子现在这副傻气率真的模样,可比过去讨人喜爱多了,未必真是件坏事。
“大哥!大哥!”
书房外头传来二弟的叫声,让他沉下脸来。
嗓音方落,就见一名约莫二十四岁左右的年轻男子跨进门槛,五官长相与盛永澜十分相似,只是眉眼之间多了几分轻佻。
“我听说大嫂变成傻子了,是不是真的?”盛永繁劈头就问,他早就看那个趾高气扬的女人不顺眼,忍不住幸灾乐祸。
盛永澜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先质问去处。“这两天都见不到人,上哪儿去了?”
“我……我去找朋友。”盛永繁随便说了个理由。
“朋友?”盛永澜对于这个亲弟弟的喜好,可是清楚得很。“是爱玩斗鸡的朋友,还是喜欢狎妓的朋友?”
“就算去找他们又如何?”盛永繁顿时恼羞成怒。
“整天无所事事,成何体统?”身为兄长,不得不出言教训几句。“也不想想自己年纪不小了,该找点正经事来做。”
盛永繁歪坐在座椅上,语带嘲弄地回敬道:“我跟大哥不一样,一无爵位、二无官职,当然整天无所事事,不玩斗鸡、不狎妓来打发时间,还能做些什么?”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盛永澜怒气勃发,一掌拍向座椅把手。
“我有说错吗?”他依旧不知悔改的大声反驳。“大哥只不过早我出生几年,就把荣国公这个爵位抢走了,爹娘在世时,口口声声都是称赞大哥,如今又深受皇上倚仗,什么好处都轮不到我……”
想到从小所受的委屈,人人都在自己面前夸奖兄长,盛永繁就满肚子的火,而祖先立下的无数功劳,才获得“荣国公”这个当今朝中唯一获得世袭罔替的爵位,子孙继承可以不用降一等,还领有免死铁卷,这是无比的荣耀,但是这份荣耀永远不是加诸在他这个次子身上。
“你根本是不知反省!”盛永澜粗声怒斥。
“我又没错,有什么好反省的?”
“你!”他一把揪住二弟的前襟,从座椅上拎起来。“爹娘临终之前,你是怎么答应他们的?难道全都忘了?”
“那是因为他们不久于人世,我才答应会痛改前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记铁拳打倒在地。
几个奴才上前试图制止。“爷息怒……”
盛永繁一手抚着被打肿的面颊,嘴角也破了。“让他打!最好打死我好了,免得我让他丢脸……”
闻言,盛永澜握紧的拳头因为压抑怒火还微微颤抖着,不过并没有再动手。“从下个月开始,月例减半,看你哪来的银子去玩斗鸡、上青楼狎妓。”
“你……”他不禁面红耳赤地怒瞪着兄长。“爵位是你的,每年还有俸禄银米可以领,就连祖先留下来的家产也归你管,住在这座府邸里,从上到下,每个人都得看你脸色过日子,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这番话相当伤人,让盛永澜脸色陡地刷白,心也被刺痛了,可是并未收回已经出口的决定,宁可让二弟恨他,也希望他能改掉玩乐的坏习惯。
他能做的只是转身离去。
想起爹娘还在世时,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唯一的弟弟,总是叮嘱要好好地照顾他,可是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让二弟醒悟过来。
盛永澜深觉愧对双亲的期望。
第2章(1)
三日后
冬秀为了早一点适应脚上的三寸金莲,一直练习着走路。不然别说跑了,连走都成问题,幸好她的资质和反应都不错,剑法总是一学就会,连师父都不止一次夸赞过,所以不到三天就抓到窍门。
她踩着精致的弓鞋,愈走愈稳,不过可苦了身后一票婢女,个个气喘吁吁,就怕把主子给跟丢了。
“这么多双眼睛在监视,真是麻烦……”冬秀小声地咕哝。
不期然地,冬秀脑中灵光一闪,打算先松懈对方的心防,转稳注意力,再乘机甩掉她们。
“荣国公……他晚上都睡在哪儿?”她随口找个话题。
紧跟在身后的婢女回道:“回夫人的话,爷这些年来都一个人住在东边的院落,晚上自然也是回那儿去。”
“太好了……”冬秀吁了口气,害她每晚都在担心这件事。
再怎么说,她并不是真正的荣国公夫人,可不想和个只见过几次面,甚至是其他女人的相公同床共枕,总算可以安心了。
婢女疑惑地问:“夫人说什么?”
“呵呵,没什么。”她傻笑一下,然后加快脚步。
“夫人走慢一点……”
“夫人等一等……”
只听婢女们在身后不停地嚷着。
冬秀冷不防地拐了个弯,直接跳进花丛中躲起来。
“……夫人昵?”
“夫人不见了!”
不见主子的踪影,那些婢女急得四处寻找。
冬秀见她们都的远了,才从花丛后头站了起来,不由分说地往另一头走去,不过才走没多远,已经两手撑着膝盖,香汗淋漓,拖着这副柔若无骨的身子,恐怕还没踏出大门就会被抓回去了。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逃出这里……”她一面喘气,一面说道。“不然等大师兄他们离开京城就太迟了……”
她小心翼翼地眼观四方,确定都没有人,才再度往前走。
“夫人……”
这时,婢女们的呼喊又往这一头过来了。
“糟糕!”冬秀暗叫不妙,出于本能地,一个提气就要纵上高耸的屋檐,可是怎么也跳不上去,试了一次又一次,也不过离地两寸。
“我练了十几年……我最引以为傲的轻功……”她感觉眼前一片天昏地暗,没有了内力,等于武功被废,简直是个噩耗。
“再去那边找找看!”
“夫人……”
听到婢女们的叫声,冬秀只能望着屋檐兴叹,过去轻而易举的事,如今却比登天还难,可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垂头丧气,一手提着裙摆,立刻朝反方向跑,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大门。
她谨慎地张望四周,瞥见不远处的月洞门,说不定就是通往院落外头的出口,眼睛一亮,马上提起裙摆,朝目标奔去。
当冬秀要跨出月洞门之际,一道高大的男性身影也正巧要走进院落,两人就这么四目相望,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啊!”她僵在原地。
真是可恶!这个男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个节骨眼出现,就差这么一步。冬秀不禁在心里懊恼地啐骂。
盛永澜也瞅见妻子错愕的表情,接着见她身边没有婢女陪伴,不禁皱起眉头问道:“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
“呃……我……”冬秀硬扯出一抹傻笑。“我出来散心……”看来今天的逃亡计划宣告失败了。
“散心?”他注意到妻子头上的发鬓歪了,背子上还沾了几片翠绿的叶子,连绣罗裙的裙摆也脏了,有些狐疑。
冬秀一律傻笑回答。
虽然这是她的拿手好戏,不过笑久了嘴巴还是会酸的。
凝视着妻子脸上那抹傻气的笑靥,盛永澜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这些年,他肯对她好一点,多让她半步,多说几句好听的话哄她,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否就会有所改善?可是每每想到妻子说出口的话都是尖酸刻薄,句句都是夹枪带棒,着实令人难以忍受,才会说不上两句话就不欢而散。
何况夫妻之间的事不是单方面的对或错,而是要互相忍让,只是两人个性上的悬殊和差异,怎么也合不来,一直让他相当苦恼。
不过妻子会去找道士作法害人这一点,盛永澜不得不承认得负一部分的责任,明知她是个善妒、独占欲又强的女人,却无法将那个“秘密”告诉她,更加深了彼此的误解。
“荣国公……”她又挤出傻笑。
“要称呼相公才对。”盛永澜板起脸孔纠正,在名分上,他们是夫妻,还是要照着规矩来。
等下辈子吧!她在心里冷哼。
原本想回一句“你才不是我相公”,可是话才到了舌尖,却因为这个男人的动作而打住,更忘了要躲开。
只见盛永澜轻叹了口气,伸手取下沾在妻子发髻上的落叶,接着是肩头上的,虽然只是小小的举动,却又蕴含着鲜少表现出来的温柔。
“咱们成亲这五年来,一直无法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也听不进对方的话,现在的你又听得进去吗?”
冬秀僵着身子,有些尴尬地看着他。
“呃……”这些话别对着我说。
盛永澜又深深一叹,道出难得出口的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