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往脸上贴金的,下官也是当你是朋友,才不辞辛苦,在众多八字里,挑中寿雅格格,这件事,若是放到其它贝勒身上,下官就是脑袋不保,也不会应承下来!”说来说去,替他选妻,他可是劳苦功高。
听到这里,隆磬紧皱的眉头拧得更紧。十七岁至今,他娶过四房福晋,而前三个女子,无一例外地早早离世。
自从第三任福晋也就是英薇的娘过世,他便决定不再成婚,哪怕必须孤独地过一生。对于早逝的妻子,他有愧疚。
“你的废话说完了吗?”隆磬摆明要赶他走。
“不说贝勒爷的婚事,说说别的,前日下官在慈宁宫候旨时,碰到肃亲王福晋富察氏,这些时日她到宫里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隆磬乃侧福晋所出,但他出类拔萃的能力,颇受皇上的赏识,几年前便得了贝勒封号,富察氏的儿子隆达、隆璜至今连个贝子都没混上,皇城上下都在猜想,非嫡子的隆磬极有可能承袭爵位,成为下一任肃亲王,致使肃亲王府内的气氛日渐微妙。
“趁着肃亲王领兵在外,老福晋借助富察氏在朝堂上的势力踢走强劲对手,这也是不无可能。贝勒爷,国事纷杂,若肃亲王之位世袭给无能之辈,皇上也不乐见呀!”晏阴阳毫不避讳,将富察氏的野心披露。
隆磬眼角一跳。难道说……传闻是真的?皇上有意让他做下一代铁帽子王?还是晏阴阳在试探什么?在错纵复杂的朝廷,他早已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力,虽心有震动,但对于晏阴阳一番掏心掏肺的话,显得十分宁定。
“这里是户部,常见阴阳生进出,众臣会以为我大清有两个钦天监,除了公事之外,晏大人还是少来为好。”他知道晏阴阳想借机巴结他,可他性格孤冷,不喜交友,更不喜结党营私。
“贝勒爷,请别这么说,你我的衙署都在这棋盘街上,抬头不见低头见,来日喝喝酒下下棋,也好有个伴嘛。”隆磬权势滔天,有利于他升官发财,即使踏到铁板,他也要厚着脸溜须拍马,下足功夫。
“本贝勒没空喝酒下棋。”隆磬冷淡地哼了声,“李福!”
匆忙抱着帐簿跑来的李福应道:“小的在。”
“送晏大人出去。”
“贝勒爷,下官……啊!对对,下官这里有颗上等珍珠,特地拿来给贝勒爷缀在朝珠上,只有这样大的珍珠才衬得上英武非凡的隆磬贝勒。”晏阴阳漂亮的五官堆满笑意。
“李福,把珍珠收下,明日给钦天监送份文书过去,就说晏大人捐出稀世珍珠一颗,为前线将士筹备粮草,其忧国忧民之心日月可鉴,应受嘉奖。”瞄了眼价值不菲的珍珠,隆磬不慌不忙地吩咐。
“不,这珍珠下官是……李福你放手。”晏阴阳手上的珍珠来不及收回就被李福抢走了。
“主子,小的这就把珍珠收入国库。”
欲哭无泪啊。正当晏阴阳还想说什么时,一名小吏跑进来禀报。
“贝勒爷,海总管求见。”
“让他进来。”
几个大步来到主子面前,脸色沉黑的海总管神色凝重地施礼,然后附在隆磬的耳边嘀咕了两句。
众人不由得收紧呼吸,一头雾水。
等海总管说完,隆磬命李福备轿,直奔御河东岸的肃亲王府而去。
“出事了。”看着空荡荡的手掌,晏阴阳轻轻地喃道。
而且,事情想必比他能猜到的还要严重。
迎着刺骨的冷风,隆磬大步流星地跨过府门、银安殿,最后停在荒凉的西院之前。
西院,他曾经迎娶过四位妻子的地方,如果可以,他宁愿看着它荒芜下去,直到雕梁画栋变成一抔尘土,与往事一起埋藏。
几乎等于废弃的西院,主屋年久失修,朱漆斑剥,画都变得模模糊糊,窗框也有好几块不见了。
压抑住心底的郁结,他放眼望了望,今日的西院不同于往日的寂静,前庭站满垂首而立的奴仆,主屋大厅灯火摇曳。
踩着朝靴,他重振精神,制住即将入屋禀报的小厮,一靠近,就听到老福晋富察氏带着恶意的嘲弄,“放眼偌大的皇城,寿雅你可是第一位抛夫弃子的福晋,厉害、厉害,果然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啊!哈哈。”
屋里顿时传来尖酸的笑声。
“这深更半夜,躲躲藏藏,除了私奔,难道还有别的原因?寿雅,你不说,难道别人就猜不出来吗?别把额娘当傻子。”隆磬的大嫂跟着发难。她言之凿凿,咬牙切齿。
“额娘,这女人可真够大胆的,瞧她的模样,都这个时候了,还一脸无辜,一点悔悟之心都没有。她这是想糊弄你呢,额娘,一定要好好整治整治她,否则,肃亲王府的颜面都被她给丢光了。”娇滴滴的女声,一听便知是隆达的侧室。为了讨婆婆的欢心,卖力的扇风点火。
“外传她水性杨花,待字闺中时就不安分,招惹了不少八旗子弟。啧啧,真是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我可算是开了眼界。”隆璜的女人也加入围剿行列。
“她配隆磬,可真是天造地设,一个克妻一个淫荡。”一群女眷气焰嚣张。
隆磬咬牙,抑制胸中的怨怒。屋里的女人虽然指责的是寿雅,可句句都是针对他!
如此不堪的讥笑令人愤怒,但他用力一握拳,压下情绪,不让自己乱了方寸。
“额娘,我回来了。”他人未至声先到,嗓子低沉而沙哑。
女眷们止住笑声,富察氏顿了顿,拔尖嗓子怪气的回道:“你在户部生了根,长年也不见你待在府里,你把这肃亲王府当成什么?将你阿玛和我置于何地?你也知道额娘年纪大了,说不定哪天就两腿一伸撒手人寰了。”
富察氏一出口便是责难,对这个庶子,她满心的怨怒。隆磬出类拔萃,压得她亲生儿子毫无出头之日,她早就想激怒他,所以明知她们方才恶毒泄愤的话语可能已被他听见,她也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最好他当面顶撞她,到时再责骂他不孝狂妄,她便能告到太皇太后面前。
可惜她又再一次失望了。
隆磬根本不将富察氏的话听进耳里,幽深如井的眸子波澜不兴地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的状况,一堆嘴碎的女人在里面,他根本不想踏进去。
第1章(2)
此刻身体臃肿的富察氏撇着嘴,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水烟,其它女眷围着她坐成扇形,而在中央,一身湿漉漉的寿雅背对他半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给我说清楚,你今日夜不归宿,急于出京,是想跟谁走?说啊?”富察氏吐出一口呛人的烟,毫不顾忌庶子在场,厉声逼问。
嘴巴闭得紧紧的寿雅,没力气理会恶狠狠的富察氏,偏着头,仔细看着女眷们身上的满服,接着露出困惑的神情。
她觉得冷,才泡过冰水的身子麻木而沉重,只是转身她都觉得费力,加上周遭的古朴光景,又使她恍如在梦中。尤其是那一圈围着自己的女眷活像是一出戏,而她是个看戏人,面对恶行恶状,她几乎没什么真实感,因此即使觉得刚才的那道男声醇厚好听,她也没有转头去看。
“不肯说出奸夫的名字?嗯?你只要说出奸夫是谁,我或许会网开一面,不将你交给宗人府论处。怎么说都是一家人,额娘也不想跟自家人撕破脸。”富察氏想哄骗出奸夫的名字,好给庶子狠狠的一击。到时候,她有凭有据,告到宗人府,让隆磬颜面扫地,无颜见人。
寿雅皱着眉,看看富察氏,接着又拍拍自己的脑袋,小声咕哝,“怎么想不起来呢?”奸夫?奸夫在哪里?如今她的脑袋里一团浆糊。要不是她们口口声声叫她寿雅,她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
一双眼睛圆睁,富察氏未料到寿雅竟会装傻充愣。
“隆磬,你倒是说话呀,你这个好福晋,今日以回娘家为由,竟是打算私逃出京,要不是有李全偷偷跟着,报告海总管将她追了回来,全京城的人都要笑话我们肃亲王府了!”隆达之妻不让小叔置身事外。
“我看隆盘公事繁重,这事还是让我这个额娘来发落吧!海总管,把人给我押往宗人府,说寿雅福晋不守妇道,与人私通,嘱咐宗令,好好治她的罪。”富察氏阴笑着起身。
宗人府?寿雅眉头皱了皱。听起来不像是好地方哩!
“好!寿雅犯事在先,额娘要把她交给宗人府,儿子也无话可说。”隆磬坐了下来,声音很轻松地说道。
“哼!”富察氏不以为然。
“额娘,你把寿雅交给宗人府时,还得提醒他们一句,寿雅这位六品格格,是太皇太后亲自下懿旨指给儿子的。她是怎么成为肃亲王府的人,必须说清楚,要不然宗人府的那些胡涂蛋胡乱判罚,伤了太皇太后的面子而不自知,到时候他们怪上我们肃亲王府,额娘可就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