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着,突然听到他喊,「娘。」
于观贞怔住,感觉心跳飞快。
「谢谢你,娘,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她翻下床。
那男娃没开口,迳自朝门外跑去。
「别走,孩子,别走……」她跑得跌跌撞撞,却坚持要追。
她习惯了他在她体内成长的感觉,她已经拥有身为母亲的自觉,她真的想当他的娘……她是如此愧疚自己未能保护他,如果再有一次机会,她保证,她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他!
追到长廊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灯火瞬间熄灭,隐约中,她听到广播,「隔壁栋的医学大楼发生爆炸,所有人请往A栋疏散!」
她不管,只想要找那孩子,她与每个逃难的人擦身而过,走过弯曲的长廊,黑暗之中,她竟能看见他的身影,快步向前,一把将他抱进怀里。
「别走,我保护你。」她哭喊着。
「你真的想保护我?」
「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发誓,一定会保护你。」
「真的?」
「我发誓。」
那男娃看向远方,突道:「好,我相信你。」
下一刻,爆炸声震天价响,她瞧见火花带着强大的气劲逼近,瞬间,她失去意识。
医院乱成一团,消防车更已在发生爆炸的医学大楼外待命。
于立颉一得知消息,立刻冲回病房,却怎么也找不到妹妹。
直到火势被扑灭,消防人员进入现场鉴识起火点,顺便确定是否有伤亡人数,而医院也在清点伤患人数,确定除了于观贞之外,所有人都按照广播指示疏散到A栋。
其中一名护士道:「在第二次爆炸之前,我看见她拚命往医学大楼的方向跑,跑得好快,我根本顾不及她。」
消防人员并未在医学大楼找到任何伤亡的人。
于观贞,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一般,不见踪影。
第十五章 谁是大娘?
黑暗之中,声音由远而近,敲进她的耳里,让她慢慢有了知觉,也分辨出那声音是类似市场的嘈杂声。
这份认知教她有些疑惑。
医院和她家都距离市场很远,为什么她却觉得那声音近得像是在眼前?
缓缓地张开眼,眼前是一个个身穿简朴衣裳的姑娘,正对着她指指点点。
于观贞先是一愣,之后看向四周,发现自己竟是躺在一栋建筑的后门边上,而身上竟还穿着病人服。
天啊,这回她竟然是整个人穿越而来,可……这是哪里?
会不会是来到不一样的年代?
正忖着,有抹阴影接近她。「喏,罩件外袍吧。」
于观贞抬头,不禁瞪大眼,「幸怜?」
幸怜一怔,赶忙抽回手。「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她的答话,让于观贞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但她会有所迟疑,那是因为幸怜看起来沧桑了许多。更奇怪的是,这里不是金府,路上还有人潮走动,可幸怜怎会出现在这里?
「我……以前曾在金府当过丫鬟。」她反应极快地回答,「曾经瞧过你。」
「原来如此,所以你也是被赶出金府的?」幸怜闻言,将一件旧衣衫递给她。
「也被赶出金府?」她接过衣衫,套上之余,不解地低问着。
言下之意,岂不是说她被人给赶出金府?
可是,是谁赶她走的?
「你问这话……」
「幸怜,走了,还跟她嘀咕什么?」
于观贞循声望去,惊见容婧从后门走出,一身简朴打扮,看起来像是个丫鬟。
她呆住,来不及把话问清楚,幸怜便已经走进后门里。
疑惑地伸展四肢,于观贞站起身后,看向四周,绕到前头,才发现这原来是一家花楼……她攒起眉,不能理解到底是谁把她们赶出金府。想知道答案的话,上金府一趟是最快的,更何况,她还有更重要的目的。
走到大街上,她按着有记忆的路走,压根不管自己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有多少人对她指指点点,她只知道自己回来了,要赶紧找到那个男人,绝不让他再用那么哀伤的声嗓呼喊着她。
走着走着,看了看天色,感觉天快黑了,气温整个骤降,她不由得摩挲起自己的双臂。
怪了,四、五月天,有这么冷吗?
疑惑间,她找到了熟悉的路,一路半跑半走的,等她回到金府时,天色早已全黑。
看着那熟悉的朱门,她忽然五味杂陈。
上次走出这道门时,她是被强行拖走的,那伤痛还在她心里,但她冷静地想了想,现在的她是以于观贞的身份出现,而不是戴银儿,不会再被误解了,况且这回是那孩子特地带她回来的。
于是,她伸手敲,不一会,有人开门,但她并不认识对方,只能礼貌性地问:「请问你家少爷在吗?」
「你是谁?」小厮口气不善地问。
「呃,能否请你通报,告诉你家少爷,就说,观贞回来了。」她告诉过他真名,后来他也都是唤她观贞的,这么说,他应该会知道是她。
却见那小厮掏耳,摆了摆手赶人。「去去去,想不到现在还有人用这名字想要混进府来。」
「嗄?」她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大娘,你快走吧。」
于观贞原想开口,但一听到「大娘」两个字,不禁倒抽口气,正想和他理论的当下,有辆马车逼近,停在门口,走下的人竟是晁岁真。
小厮见状,赶紧将她推开,迎上前去。「晁爷。」
「你家少爷呢?」他淡声问着。
「这时分恐怕还在花绛楼里,要不要小的派人去告知爷儿一声?」
「不用了,我去一趟便成。」
小厮一脸抱歉地再三哈腰,再抬眼打算赶走那大娘时,早不见对方踪影。
而当晁岁真回到马车上时,才发现竟多了一个姑娘。
「晁爷,带我去见秀外。」她轻声道。
晁岁真沉着脸看她。「姑娘,你和秀外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妻子,我是回来找他的。」
「他只迎娶过一次妻,而他的妻子已在三年前去世,姑娘……请下马车。」
「三年?」她呆住。
这时间差会不会太大了?
「姑娘,请下马车。」
抬眼,对上晁岁真不友善的脸,她开口道:「不知你近来可好?」
晁岁真浓眉微攒,还未开口,便又听她说:「那时候,你回答我,近来忙碌了些。」他不禁怔住。
既然当初秀外试探她,晁岁真和卫子礼都是知情的,那么,要证明她的身份最好的方式,就是说出只有他们才知道的事。于观贞忖度。
「你……」
「我是于观贞,是金秀外的妻子,我回来了。」
马车缓缓朝花绛楼而去,一路上,她听到的是这三年来,金秀外的变化。
三年前,在妻子死去之后,他几乎是靠着仇恨才能活下来。
当初羞辱她的人,在他的报复之下,几乎都没有好下场,就连府尹大人亦是。
而他最无法原谅的,就是金老夫人。
「不过,我先前遇幸怜和容婧,她们好像在一家花楼里。」撇开金老夫人不谈,她想知道的是其他细节。
「这事我倒不是很清楚。」晁岁真坐在对面,始终垂眼,没多看她一眼。
「那为什么看门的小厮说,有人想要用观贞的名字混进府里。」这个问题一出口,又让她想起那家伙竟然叫她大娘……真是去他的,谁是大娘啊?!
她芳龄二十八,正是炙手可热的轻熟女,敢叫大娘……看她这个当家主母怎么修理他。
「这事……」晁岁真说着,唇角浮现玩味的笑意。「在你……在戴银儿去世之后,秀外像疯了一样,贴出告示,大意是如果有人遇到叫做观贞的姑娘,务必带往金府,后来从四面八方来了数不清的观贞,当时我不解,问过才知道观贞是你的原名。他认为,你既然可以移魂附在戴银儿身上,或许也可能附在其他人身上,又怕你不知道路,所以希望有人帮你回家。」
于观贞听完,眼眶发热着。
那男人是真的很爱她,也不枉她特地再走这一遭。
「你不在之后,秀外变得很极端,一方面造桥铺路,善待下人和奴隶,可是另一方面又针对伤害过你的人进行报复。」
没有说什么,于观贞只是淡垂着长睫。
她可以想像他的心情,因为换作是她,也许会和他做出相同的事情。
「倒是你想见他的话,还是先打扮打扮吧。」
于观贞闻言,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心想自己是该穿件正式一点的衣裳,否则这种不伦不类的穿法,恐怕会吓到他,不过……
「他很常上花楼?」她忍不住问。
「交际应酬总是难免,尤其他三年前牵上户部这条线后,和大内的关系就变得密切……也因为这样,才能让原来的府尹卷铺盖走人。」
「喔……」他的能谋擅权她是见识过的,倒不怕他捅出什么楼子,只是……要用原本的相貌和他见面,她突然觉得紧张,担心他也许接受不了自己。
毕竟戴银儿那时也不过才十八、九岁,而她现在可是二十八了呀……可恶,既然有时间差,为什么不干脆再晚个几年,至少不会是姊弟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