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抬杠笑骂,一路下楼去,留下并奇和晁岁真。
「真的是少夫人耶。」
「可不是。」
金秀外和于观贞急着回金府,久别之后,他们想要待在熟悉的地方,感受重逢的真实感。
但当马车停在金府大门时,似有人正在和看门小厮争吵。
并奇停妥马车,立刻前去调停。
于观贞掀开车帘望去,天色太暗,加上距离太远,她看不清楚对方的长相,直到金秀外拉着她下马车,她定睛一瞧,才认出那人竟是——
「那不是焦爷吗?」
金秀外拉着她走进府里,压沉声调回答,「是。」
「他怎会变得这么狼狈?」她完全没有夸大,焦一浑身脏污,长发披散打结,狼狈得几乎让人以为是打哪来的乞丐。
「凡是对不起你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他沉声道。
她闻言,不禁劝他,「得饶人处且饶人,反正一切都过去了,我已经回来了,算了吧。」
「观贞,有些人不值得同情,你给了他机会,日后他会狠狠地反咬你一口。」为了杜绝后患,所以他把事做绝,不给敌人留后路。
这话教于观贞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她好像遗忘了很重要的事……
「喏,小秀的兽圈还是在这儿。」他牵着她走上兽圈旁的凉亭,四周围早已点上灯火。「那时咱们说好,凉亭要是盖好,咱们就在这里卿卿我我,气死小秀,可是当凉亭盖好时,你却不在了……所以我常常待在这里,和小秀一起想你……只要能够再见到你,就算散尽家产,我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他喃着,像是无限欷吁,眸色哀戚得刺痛她。
「那么,我现在只好问小秀,你这三年来是不是真有这么想我。」她打趣道,眼角余光瞥见有抹身影从远处缓慢逼近,她不禁张口喊着,「小秀!」
那身影顿了下,好一会像是认出她,立即迅捷如电般地奔来,三两下跃到她面前,前脚搭在栅栏上,吓得她惊呼出声。
「哇……小秀?」瞪着眼前差不多有两公尺长度的花豹,她没有勇气伸出手抱它,因为它实在太巨大也太具威胁性了。
「小秀,你也认得出她,对不对?」金秀外伸手轻拍着它的头。
它发出低沉的狺吼,漂亮的眸子直睇着于观贞。
「小秀……」忍不住地,她轻抚着它的颊,小秀立刻迫不及待想要再靠近她一点。她不禁伸出双手,捧着它的脸,不断地喊着,「小秀,我回来了。」
小秀激动地舔着她,喉头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于观贞开心得快掉泪,却突然瞧见小秀的前脚铐着铁镣,后头还拖着长长的铁链,遂问着,「秀外,为什么给小秀戴上铁镣?」
他还未回答,后头便有人喊着——
「爷儿。」
那嗓音柔媚似水,教她一愣。
「清瑶,你过来。」金秀外勾笑喊着。
于观贞闻言,回头望去,瞧见清瑶手持灯笼,身后跟着几个丫鬟。她的容貌比她记忆中还要成熟,态度益发稳重,身上穿戴的也不再是简朴衣裳,而是精美的绣袄,就连头上都戴着金钗。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清瑶给她的感觉,俨然像是这金府的当家主母一般。
「爷儿,这位是……」清瑶走近,笑盈盈地问。
「她……就是我要找的人。」金秀外开心地搂过于观贞。「也就是你曾经的主子……于观贞。」
清瑶神色不地打量她。「爷儿,这些年,难道你还被骗得不够吗?」
「不,她不一样,你瞧,小秀也认得出她是谁。」
于观贞回头轻抚着小秀,小秀则满足地以脸磨蹭着她,这一幕让清瑶蓦地瞪大眼,脚步踉跄地往后退。
「清瑶,好久不见,我回来了。」她不动声色的笑着。
这三年来到底发生什么事,竟让秀外将这个女人给收在府里?!不过没关系,她回来了,她要替她的孩子讨公道!
「你你你……」清瑶吓得魂不附体,只能畏缩地说:「爷儿,我身体不适,先下去了。」
「清瑶?」金秀外不解地看着她疾步离去的身影,耸了耸肩道:「也许是太突然了,她有点吓到,毕竟这种事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遇上。」
「她当然会吓一跳。」于观贞哼了声,忽然一把揪起他的衣襟,阴恻恻地问:「我问你,你是不是把她收为你的妾了?」
「我?怎么可能?当初是因为听傅总管说,她在奶奶面前保你,结果却被奶奶给踹伤,加上可怜她没有去处,我才将她继续留在府里。」
「可我瞧她怎么像是个当家主母?」她凶狠地眯起眼。
金秀外撇了撇唇,「因为我让她管理府中丫鬟。」
「奶奶怎么可能答应?」
「奶奶当然不会答应,但我硬是要如此,她又能奈我何?谁要她当初那般对待你?直到现在,我都没眼看她一眼。」
于观贞听完,不禁捧额低叹。
了不起……清瑶真是厉害,已经把他的反应算计好,难怪当初她敢走这一步险棋,硬是将她逼出府。
「秀外,你怪错人了。」她叹道。
「嗄?」
「真正的祸首是……清瑶。」
回到久违的桃花源,桃花依旧笑春风,却人事已非。
不过,寝房里的摆设未动,她的衣裳都在,就连他送的金步摇,也依旧搁在梳妆台上的木盒。
理该是缠绵如火的夜晚,但两人合枕于床上,谈的却是关于三年前事情的始末。
于观贞将一切道出,甚至怀疑当初害死戴银儿的,其实就是清瑶。
「当初是她带着西门恭闯入我的寝房……我不知道她到底对西门恭说了什么,但是西门恭是个没有恶心的君子,肯定是被她给煽动的。」想当初,她说尽多少狠话,然而西门恭却总是抹着笑,从未恶言相向。
得知自己枉信小人,金秀外愤恨不已。「我竟还以为她是一心护主,把她留下,由着她将无忧阁那些小妾丫鬟赶出府,只因她说,当晚是容婧去把奶奶找来,才害你百口莫辩,甚至我还答应她将小秀戴上铁镣,以防小秀跑出兽圈……」
于观贞恍然大悟。原来这些事全都是清瑶惹出来的!
「那西门恭呢?」她问。
「他得知你……得知戴银儿死去,几乎崩溃,后来我无心睬他,并不知道他到底是回沛岁城还是怎地,我没有关于他的消息。」金秀外说着,思前想后过一遍。「明明有迹可寻的,为什么我会傻得相信她?我真的没想到她竟如此狠心,明知道这么做会置你于死地,她还……」
「就算一开始戴银儿的死,无法将她定罪,但她三年前诬赖我,让我们失去孩子,我非要她付出代价不可。」于观贞恼声道。
她想,也许老天愿意让她再回来,是要她替孩子报仇,了却她一桩心事。
而她已有计谋,就等着清瑶不打自招。
「告诉我你要怎么做,我全力配合。」
「我准备充当青天审判她。」
「好,我会要府尹派官爷到府里埋伏。」这一次,他要算计得妥当,绝对不允许再出任何意外。
「嗯。」她凝睇着他,舍不得闭上眼。
「怎么着?不累吗?」
「累,可是我舍不得闭上眼睛。」
「为什么?」
「我怕我一闭上眼睛,就又回到原本的世界。」不能怪她太杞人忧天,而是她真的觉得老天一直在整她,好像总不愿意给她一个完美结局,她好怕等她把所有事处理完毕,祂又把她给召了回去。
「我会紧紧地抱住你,让你哪儿也去不了。」金秀外喃着,将她搂进怀里。
如果可以,他真想要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从此再也不分离。
「那你要把我抓紧一点。」
「那当然。」他忍不住吻了吻她的眉心,哑声喃着,「快点睡。」
「嗯。」她舒服地偎在他怀里,这个最让她感到安心而温暖的角落,但没一会,她察觉了异状,心情很复杂地说:「那个……你要不要退后一点?」
虽说他每每抱着她,都可以让她肯定自己对他的魅力,可是……一路走来始终如一的反应,真的会让她觉得他是个急色鬼呀。
「不用。」他粗声喃着。
「好吧。」既然他甘心受苦,她就成全他。
想是这么想,可那异样的热意吊诡地烧上她的身,她莫名的面红耳赤,身体和他接触的地方都跟着发烫,从内心深处生出渴望。
怎会这样?难道因为是自己的身体,所以没有任何抗拒?还是之前的抗拒,多少是因为戴银儿身体里残留着对他的恐惧?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现在想要他……
就在他长臂横过她的腰时,她浑身的毛孔偾张着,当他那灼热如烙铁的抵着她时,体内一股燥热不断地蔓延着,让她忍不住在他怀里磨蹭,甚至主动吻上他的喉结。
然后,她看见他张开眼睛,噙满欲念的眸子如子夜般灿亮。
谁都没有开口,静谧的夜里,只有烛泪滑落的声音,以及那压抑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