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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很抱歉,难得贵客登门,本该好好招待。”仿佛什么都没听见那般,崇右客气道。“但极不巧,府里治家不严,几个嘴碎的婆子管不住嘴,跟老乡叙旧叙出了祸事,为了处理这事,恐怕如今别院里不宜留客。”

  闻言,南宫瑾娇颜越见冰冷。

  这意思是,钟离谦陌要他来赶人?

  “哎,南宫大小姐千万别误会。”崇右勾着浅笑,温言补充。“事出突然,我们谷主身子又不好,这会儿是急得犯了病……”

  “谦公子病了?”南宫瑾只听见这个重点。

  “不妨事,只是晕了过去,需要好好静养几日。”崇右浅笑答道。“但又不刚巧,时值多事之秋,生怕怠慢贵客,才会有此决定,让我来通知一声。”有些话,无须说得太明。

  更白话一点的意思就是:大小姐你若真要博得我们少主的好感,这时是最好的表现时机。我可是好心给了提示,错过了这次,下回可不见得能有机会让你大小姐展现贴心懂事了。

  南宫瑾身为南宫家族的千金大小姐,这么点道理自然还是懂的。

  一个别有用心下套,一个心甘情愿跳坑,所以不多时,崇右顶着一张“姑娘真懂事”的欣慰笑颜送客出门。

  待大门一关,假象卸去,嘴角一勾配着白眼一翻,斯文的俊颜上尽是嘲讽之情。

  有些人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几个嘴碎的婆子因为这次的事给驱逐出府,失职不察让人跑了的一干人等也受到不等的处分,兴起祸端的人竟无丝毫自知之明,没有一丝内疚,还兴高采烈的继续嚼舌根,编造那些让人听了就想发笑的妄想?

  崇右冷笑。

  这些个没事找事的千金婆妈们,当初就不该让她们打着探亲的名义登门!

  拂袖一甩,满心不悦的右总管大人转向点墨楼而去。

  第2章(1)

  松香轻漫的书房里,罗汉床上摆着一棋桌,上面玉制的白子、黑子星罗散布,一谪仙般的秀美男子手执黑子,优雅地往盘面上轻落下黑子。

  而后,美玉一般的青葱长指轻拈趄白子,缓缓落下。

  一个人,一盘棋,清脆悦耳的落子声交叠。崇右进来时,看见的就是如此怡然自得的一幕。

  “据说”正犯病卧床休养的那人,悠哉地看了他一眼,清润如玉的嗓音轻扬问道:“赶走了?”

  “不费吹灰之力。”崇右得意,但左瞧瞧、右瞧瞧自家少主,不得不摇头叹道:“少主,我看像南宫大小姐这样的麻烦只会多、不会少。”

  放眼江湖,崇右的面貌已属玉面郎君型,但和眼前人一比,那副桃花玉面却略逊一筹。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不光是清朗文秀的好面貌,而是儒雅俊逸之外,还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韵;加上总是身着墨紫、暗紫等显贵服色,更衬他白净斯文的面容;不仅如此,举手投足间多了一分清灵,宛若天人之姿,教人见了难免自叹不如。

  这样一位文秀清灵的美男子,正是江湖人美喻为“谦公子”,药谷的新一代谷主--钟离谦陌。

  “说起来,那位出身南宫世家的瑾小姐条件还挺不错的。”崇右自觉客观的评论道:“不但家世好,容貌也堪称绝色,更重要的是,她没让这些年咱们放出去的谣言给骗倒,对‘孱弱多病’的少主可谓是一见倾心。”

  “条件确实不错。”谣传中因为早产而先天不良、体弱多病的人点点头,不冷不热的接口。“我不介意为你上南宫家提亲。”

  崇右俊俏的桃花脸僵了好一下,摸摸鼻子道:“我去准备出门事宜。”

  钟离谦陌却唤住了他,问道:“奉左何在?”

  事关他们药谷的小姐,崇右一脸认真回禀。“据回报,为了不惊扰魅魅,他藏在暗处,确实地跟着。”

  为了成为钟离谦陌的左右手,药谷的两大总管从小就接受药谷的刻意培植,说起来也是同钟离谦陌一起看顾着钟离魅儿长大的人。

  不似对待钟离谦陌的主从关系,由于是真心把这女娃儿当自个儿的小妹妹看待,感情非比一般。加上钟离魅儿从来就不爱听他们小姐长、小姐短的喊她,因此两大总管一直就是以小名唤她。

  “通知奉左,若无危急之事,让他暗中保护周全即可。”想起那从来就乖巧沉静的娃儿竟闹得出这般大的事,天仙一般的人儿面露满是包容的微微笑意,低声再道:“魅儿想出门闯闯,别坏了她的兴致。”

  崇右很难理解这样的决定。

  明明就是担心,直接把人带回来就好,偏偏又宠她宠得厉害,想由得她任性……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封锁南宫一族的事已经确实传令下去,从今尔后,理由不拘,只要是南宫一族求诊,一律回绝。”崇右领命离去前想起还有这事,向钟离谦陌禀报导。

  “嗯,就这么着。”传说中菩萨一般慈悲心肠的人不带情感地确认。

  崇右一点也不意外,所谓的慈悲心肠,全是建立在不触犯他的禁忌的前提之下。犹如龙的逆鳞,抵触者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认知。

  南宫一族打着联姻的算盘是一回事,错就错在不该任由族内大小姐领人在他钟离的地盘兴事。如今既然胆敢触犯逆鳞之处,将钟离谦陌平日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直放在心尖上的人激得离家出走,南宫一族就要有心理准备承担后果。

  直到崇右领命而去,书楼里,再度剩下那谪仙一般秀美清贵的风雅青年。

  松香袅袅,纤长的指拈着一枚黑子,却是迟迟没有落下。

  亲近的人都知道,能让这位看似文弱的青年有所迟疑的,也就只有“那个人”,从无例外。

  如今让他费心思量的……是当年那小小一团的肉包子,竟在不知不觉间长成了大姑娘,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心里有事,已经不再毫不迟疑优先找他商议,而是联同姊妹淘离家出门闯荡……

  匆地发现,他竟然生起“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叹?

  这发现,让儒雅俊逸的文秀面容上浮现一抹如梦似幻的浅浅微笑,亦有些恍然……怎么时间过得这样快?

  似乎捡她回来不过就是前阵子的事,那一日的光景,他还清楚记得,记得他是怎么发现他那小小的、可爱的小包子……

  钟离谦陌那年七岁。

  如同最娇贵的花朵般,让族人倾全族之力呵护养育,但不同于其他世家的子弟挺拔,从外貌来看,他瘦弱的外型压根儿看不出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因为早产,还带着从娘胎而来的噬心蛊,即使是最精心的照料也只能延续他的性命。他能活着,对双亲而言已是最大的安慰,即便长得分外瘦弱,完全无法与同龄的孩子相比,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与瘦弱的身形形成强烈对比的是,钟离谦陌过于早慧、聪颖,丝毫不像个孩子。

  所以小小的少年伤心了,在得知娘亲没保住妹妹之后。

  他很清楚自己的命悬一线,也知道双亲对他存有亏欠感,是如何倾全族之力想保住他的命。

  也因此,他比谁都期待这个新生命到来,诚心期盼这个小宝宝能为大人们多留个希望。要是哪一日,他真活不下去了,至少还有另一个孩子可以安慰他们。

  但哪里知道,他还撑着瘦弱的身体,那孩子却没了。

  生命的无常与莫名其妙,让小小的少年甚是惆怅,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大石,沉甸甸得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不想待在别院里忍受沉闷又压抑的气氛,他藉口出门透透气,拒绝任何人贴身跟随,在护卫暗中保护的情况下出了门。

  钟离谦陌并没有特别想去哪里,而以他孱弱的身子,再怎么走,脚程毕竟有限,所以他只是在庄园所属的领地里面漫无目的走着。

  这时,潺潺溪流声吸引了他的注意,打着洗把脸的主意,他往溪边走去。直到洗完脸后,他才感到自己确实有些乏了,在溪边休息了好一会儿。

  在他打算离开前,一个木盆像只小船般顺流而下,最终搁浅在溪边不远处,动也不动。

  小小的少年原没将这幕景象放在心上,只是当他起身准备离开时,忽然间看见木盆中似乎放了一样东西。

  再怎么样早慧沉着的孩子,总还是有些好奇心,所以他往前看了一眼,有好一会儿都无法思考。

  布团中露出的那肉包子似的东西……似乎……是个娃娃?

  带着浅浅粉红的健康色泽不似死物,小小的少年上前,吃力地将木盆拖上岸,就近研究起裹成一团只露出一张脸,像颗小肉包似的娃娃。

  好小。这是小小少年的第一个想法。

  看来漂流的木盆似乎没让小娃娃受到太大的苦楚,甚至飘飘荡荡的摇晃感或许还挺助眠的,那红扑扑的小脸蛋显示娃娃睡得极熟,安逸恬适的模样,让男孩忍不住伸手戳戳那肉嘟嘟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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