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服庄父后,庄敬和付怀秋便紧锣密鼓地安排出海事宜。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凌端的帮忙,最最起码,当庄敬和付怀秋他们家人全都避居海外时,他们在国内的生意还是需要有人打理。
他们各自培养了人手,可以处理一些简单的买卖,但论起统筹大局的本事,则只能靠凌端。
而他也仗义,一肩扛下所有事情。
其实这对凌家也有好处,让庄家和付家私底下的产业都挂到凌家名下,无形间,凌家在商场的声势又加大了一倍,生意做起来便更加顺手,赚的钱也更多了。
同时,庄父、庄大哥、二哥也向朝廷递了辞呈,皇上只象征地慰留了一遍,便准了他们的请辞。
由此可见皇上对庄家的忌惮有多深。
但这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庄家一门英豪,只要是他们领军出征,几乎没有战败,久而久之,军士只知庄家将军们的威名,问他们皇上是谁,只怕十个有九个答不出来。
庄家威名盛到如此地步,功高震主,皇上岂能不担心?
因此他们愿意自动请辞,绝对是件好事。
至于庄三哥,他本来还在烦恼怎么故意“受伤”——没办法,功夫太好,敌人想伤害他都很难,幸亏有那个监军从中搞破坏,导致他没被敌军所伤,反而被自己人误射了一箭。他受够了这些风波,因此庄父的密信一到,他立刻依计行事,假装伤重,回京休养,并且以伤愈后也难恢复功力为由,顺利辞了官职。
庄家全部准备好了,海船也已妥当,庄敬和付怀秋便下南城,打算接了她爹与大哥便扬帆出海,暂避祸端。
谁知两人才到南城,尚未进入田庄,便听人言,城郊的田庄里出现猛鬼索人性命,而且将鬼魂描游得活灵活现,什么美貌无双,来无影去无踪,其声宛转,如翠鸟鸣啼,还会弹琴,出口成章……
他们确定这说的是鬼?不是某位天女静极思动,私下凡尘?
但确实有人死了,并且死状甚惨,似是被活生生吓死的。
传言中,死者有二,皆是男人,怀疑是被女鬼吸走了精气,因而身故。
付怀秋一路行来,听得流言蜚语,不免疑惑。
“听他们把那女鬼形容得如此之好,又怎会害人性命?”她问庄敬。
他面沉如铁,片刻之后方道:“小秋,你安排的田庄在哪里?”
“在——啊!”她闻弦歌而知雅意。“你的意思是……难道我爹和大哥……”
“恐怕八九不离十。”
他还有几句话没说。设计此局者,恐怕正是小姑姑的亲生儿子、当今太子殿子了。
因为只有他才会这般恨付相和付大公子,毕竟若没有那两人,小姑姑岂会自杀?
太子必是安排了人乔装成小姑姑,前去向那两人索命。她爹和大哥受惊不过,终于魂离人间。不过太子甚是思念母亲,因此尽管派人伪装成小姑姑前去讨命,也派人散发流言,却将女鬼形容得有若九天玄女下凡尘。
这才造成了流言矛盾——一个清雅如仙的女鬼,却凶残地害了两条人命。
付怀秋听他所言,心急如火,发足便要奔向田庄。
庄敬大手环住她的腰。“你指路,我带你走比较快。”
她呆了下。他是嫌她走路太慢吗?但一个人的动作就那样,即便要快,又能快到哪儿去?
可既然他这么说,她也随他了,只道:“右边——哇!”匆地,她发现自己飞起来了,两旁的景色迅速掠过,迅急的风把她的发髻都打乱了。“为什么……你竟然会飞……”
“什么飞?这是轻功。再来朝哪儿走?”
“继续直走。”她边为他指路,边问:“你不是只练挨打的功夫吗?什么时候连轻功都学会了?”
“要练武,当然全都练了,拳脚、兵器、轻功、暗器……我全部都会,只不过金钟罩铁布衫练得最好罢了。”
“我都不知道。”
“你又没问我。”
她低头,在他肩膀咬了一下。“这种事你本该主动告诉我,还用我问吗?连同你跟凌端合伙做生意,你买海岛,你化名为‘隐’,刺绣的作品价值千金……你自己算算,你瞒了我多少事?”
“没有了、没有了……”他真不知她如此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在他想来,他所有的东西,包括他自己都是她的,她有什么需要,他绝对供应到足,这就够啦,何必一件件拿出来说嘴?那样让他觉得像是炫耀,他不喜欢。
可在她心里,丈夫若真心爱她,便该事事对她坦白,哪有藏着掖着的道理?他对她有所隐瞒,便是心中有鬼,因此她非常生气。
庄敬只能老老实实承受她怒火,同时在心里暗想,这女子心思果然如海底针,难以捉摸啊!
两人迅若雷奔地来到付怀秋买的田庄,才到门口,便听见里头吵吵闹闹、斥骂和哭喊此起彼落。
大门也没有人看,他们便直接走了进去,付怀秋便见一熟悉者正在喝骂那些吵闹的下人。
“忠伯,发生什么事了?”私心里,她还是希望庄敬想错了,她爹和大哥没死,流言中的被害人其实另有其人。
“小姐!”忠伯看见她,大吃一惊。“你怎么来这里了?快走、快走——”
“为什么要走?我爹和大哥呢?”
“老爷和大少爷……”忠伯垂下眼帘,不敢看她。
这下付怀秋也无法自己骗自己了,她爹和大哥确实已经被害。
“我进城时听人说,城郊有座田庄闹鬼,死了两个人,所以……死的是我爹和大哥?”
“小姐……唉。”命案是昨晚发生的,因为庄子里的下人都是忠伯一手挑选进来的,所以付怀秋的爹和大哥一死,下人立刻通知忠伯。他连夜赶到南城处理,但厉鬼索命之说实在太恐怖,即便这些下人经过严格训练,仍有不少人被吓慌了心神,因此庄子里才会吵成一团。“老爷和大少爷……确实身故了……”
“爹、大哥……”付怀秋只觉全身力气被抽取一空,脚一软,差点晕倒。
亏得庄敬眼明手快,及时扶住了她,并问忠伯。“如今尸体停放何处?”
“在西边厢房……”
忠伯还没说完,付怀秋已深吸口气,强逼自已冷静下来,拔腿跑向西厢。
“小秋!”庄敬急忙追赶过去。两人来到西厢,付怀秋正欲推门而入,他却拉住她的手,将她拥进怀中。“等一下,须防凶手尚未离开。”
“凶手?”付怀秋呆了一下,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才道:“你的意思是,我爹他们是被人害死的,根本……没有鬼……”
“世上哪里来的鬼?只有人扮鬼,还是个非常有心思、有心机的人。”结合她爹和大哥之死,再联想之前有人跟踪过她,并窥探过他们家,他判断,这些人都是一伙的,而主谋之人……
“太子殿下,我岳父和大舅子已死,你尚流连不去,是连小秋也不愿放过吗?”
“太子?”她明白了,却更感悲痛。她爹和大哥肆意妄为,害了小姑姑,小姑姑为救兄长一家,不惜自杀,以命换命,结果小姑姑的儿子却又为了替母报仇,害了她爹和大哥性命……天哪,这都是什么事?
“你们不该来的……”一个幽深、宛若来自地狱深渊恶鬼嘶鸣的声音悠悠响起。“我本来想放过你们的。母后在世时一直夸赞你们,虽然你们害死了她,可我记得母后的话,你是好人,他们是坏人,我一直忍耐不要对你们出手……可惜,你们为什么要这么聪明呢?岂不知聪明的人都活不长……”
随着声音落下,一个十余岁、穿着小厮衣服的少年,浑身散发可怕的寒气,从西厢房内走出。他身后跟了五名大汉,紧紧护住他。
庄敬看那些人身手俱是不凡,心中已然明白,太子此番报仇,皇上必然知晓,并且派了人配合他,一举取了付相和付大公子性命。
至此,他对皇室中人厌恶至极。他们心中永远只有猜疑,没有真心,凡有失误,一定是别人不对,他们绝不反省自己有没有做错,只因他们是皇室中人,天命所授,无论他们做什么事都是对的。
这简直就是……一群王八蛋放臭屁!
他怒到极点,全身气势如暴风雨般狂飘而起,除了被他搂在怀里的付怀秋不受影响之外,太子连同五名护卫都承受不住地连退数步,才堪堪站稳,太子阴森的脸上更难得地出现恐慌之色。
“殿下,你为母报仇也算天经地义,可你有没有想过,小姑姑是为了什么而自杀?”
“若非为救这些废物,母后怎会自残?”太子虽惧庄敬如山高海深的气势,但天家威仪仍迫使他极力站稳,怒目瞪向庄敬。
“的确。小姑姑生性善良,加上父母早逝,所以小姑姑几乎是付相照顾着长大的,他们兄妹情深,兄长出事,做妹妹的怎可能视若无睹?但皇上杀心已动,劝无可劝,小姑姑没奈何,只求以命换命,以她的死换取付家其他人的平安,这是小姑姑的菩萨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