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她窝心地笑出来。认定是家人,果然会得到特别的照顾。只是她这个“普通朋友”实在受之有愧。
怎么办?她恐怕只有这么几天和他们做“家人”,但心里已经在期望这种关系能够永远地保持下去。
“美淑啊,叫小四赶快娶人家过门!这么贤慧的小姐,一定可以帮你照顾好儿子的,我包大红包!”
热闹结束后,还有个婶婆在出门前抓着乔美淑的手催促。
乔美淑在围裙上擦擦手,看着一旁的范成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婶婆喝了酒就是话多,让你看笑话了。”
范成愉只是微笑。
乔美淑拉过她朝家里走,“不过我倒希望她说的能成真呢。”看到范成愉又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她连忙说:“来,先到房间里把衣服换回来吧。”
范成愉闪身进了客房,接下来的几天她都被安排住在这里。她环视了下,房里摆了张老式的木床和梳妆台,还有个两门衣橱放在角落,灯光明亮温暖,空气中有熏衣草的味道,让人觉得舒适。
她坐在床沿,垂眸微笑。这一整天,她的精神都很兴奋,一点都不像好几天没有睡过好觉的人。
只除了没有机会和汪云昶说上一句话。他总是站得好远,远得她不知怎么开口。
平常她也没有尝试主动找他,所以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和他搭话,忽然就陌生起来。
她瞪着镜子里的自己,埋怨自己,胸怀不够敞开。
虽然,汪云昶也有保留的地方,但她明白,他保留起来的那部分,是为了保护她,但她却不是,她是为了保护自己。
将她和汪云昶对感情的付出放到天秤上,高低立现,她实在应该感到羞愧。
突然间,她很想见他。
范成愉顾不上换衣服,拉开门就冲了出去;走到院里,却只看到汪家老二。
汪云桓坐在走廊的栏杆上,看到她,只是指了指大门方向,“小四刚才出去了。”
“噢,谢谢!”他怎么知道她在找汪云昶?她愕然,但转念一想,也是,不找汪云昶,这么晚了,难道她还找汪妈妈不成?
“对了,”汪云桓又懒懒地补上一句,“你知道我们家小四其实脾气很好,不怎么生气的吧?”
他是说……范成愉眼里透着疑惑。
“他今天生气了。”汪云桓像在提醒她,然后挥挥手,“你快去找他吧。”
她点点头,什么也没说,拉开大门走出去。
汪云桓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默默用不很真诚的口气祈祷:小四,你可千万别被弟妹看到你和前女友之间出现不该出现的画面啊!
范成愉自然没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画面--她冲出去时,正巧看到汪云昶的背影。
“云昶!”她想都没想就叫了他的名字。
他回头,看到她一身七0年代的衣装,心里忍不住莞尔。不过面子上受的伤还没有复原,他只是点点头,“你怎么出来了?”
那两件衣服根本就不能御寒。
“云昶,就是她吗?”许蔚蓝站在他旁边,好奇的问。
小镇不大,早有好事者跑来特别说给她听,毕竟他们曾是男女朋友。许蔚蓝可以想象,去年她带男友回来时,汪云昶八成也拿到第一手资料。
汪云昶瞥了范成愉一眼,咬牙对许蔚蓝低声说:“她跟我妈说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
许蔚蓝“扑哧”笑出来。“真厉害,我很久没听到你这种语气了。”
“很怀念是吧?许小姐,从抛弃本人开始,你就没机会了。”汪云昶没好气,
看了站在大门前脸色尴尬的范成愉一眼,“你先回去,我等一下去找你。”
“欸,等等!”许蔚蓝走过去,忽然认出她是谁,“毓希?!你是毓希?”
“啊!我!”范成愉抵着门,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好大一跳。“您是……”
“学妹,你不认识我了?我们以前一起搞社团活动的!”怪不得那时候学妹总有意无意地探听云昶的事,不过学校里喜欢云昶的人太多,就算知道他有女朋友也照样前仆后继,所以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范成愉松口气,“噢,你是毓希的学姊啊?”
汪云昶连忙抓回快要变身八爪章鱼的前女友,“你少这么热情了!人家根本不认识你。”
许蔚蓝转头,“胡说,这明明就是……”
“她不是!”汪云昶肯定地朝前女友表示,拖她到一段距离外才低声说:“她们是双胞胎姊妹,所以长得一模一样,而且,别再提那个名字,你说的那个学妹,也就是她妹妹,两年前已经死了。”
“什么?”许蔚蓝诧异地看着他,“那……”
“哪来这么多这啊那的,你赶快回家,回头有机会我们再找时间一起吃饭。”
汪云昶赶她回家。
打发了前女友,他才转头看着范成愉,她脸色有些苍白,楞楞看着他。
原本是有些气她的,看到她现在的模样,还是很没出息地感到心疼。他走过去,拖她进门,螃切道:“外面这么冷,也不知道多加件衣服再出来。”
“云昶,”范成愉抓住他的手臂,可怜兮兮地央求,“你可不可以陪我走走?”
她好怕!怕他一送她回到房间就不再理会她,放她一个人在那里自生自戚。十分钟前她可以,但是,发生了刚才那个插曲之后就不行了。
汪云昶看着她,她手指发颤地用力抓着他,好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
她在害怕。有了这层认知,他的心变得怜惜而柔软。
“好,不过要先进去加件衣服。”他点头应允。
她绽出笑,第一次主动贴近他的手臂挽着他,“好。”
开始学习依赖他吗?汪云昶温柔地笑看着她的侧脸。这个感觉还不赖嘛。
“云昶,”范成愉穿着厚外套,挽着他的手臂,在路灯下走了一段路后说:“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妹妹是怎么死的?”
“没有。”她不讲,他也没什么兴趣间。
好像有些冷。她不自觉地贴紧他一些,索取温暖,“我爸妈在我和妹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跟着妈妈,而妹妹跟着爸爸。从小我们就分隔两地,感情说起来,其实并不深。
“十八岁的时候,爸妈竟在同一年相继过世,我和她都成了孤儿,靠父母的保险理赔金读完大学,这之后才比较有在联络,偶尔我去看她,她有空也会来看我,也许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太微妙,明明是世界上最亲的人,但却从来没有想过住在一起,各自继续着原本的生活。”
她讲一两句就会停一下,似乎是因为很久不去想,很多细节都模糊掉了。
“两年多前,我存了一笔积蓄,突发奇想要到世界各地一个人旅行,出发之前,我决定给毓希一分惊喜,毓希就是我妹妹的名字,我没跟她讲一声,就跑去找她,却得到她摔死的恶耗。”
范成愉声起眉,脸色有些苍白地回想当时的情况。
汪云昶看她那么辛苦的模样,找了个地方坐下,侧过身,将她抱在怀里。“如果不开心,你可以不必回想,我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她吸吸鼻子,没有抗拒他的拥抱,在他怀里露出一抹笑,“我想让你知道。”
他不语,她接着说:“她死在一个风景区的饭店,因为这样,才惊动了警方,也上了电视,她的死因……”
她声音低下去,半晌后才咬牙说出来,“是因为纵欲过度和嗑药,那个时候,她全身赤裸地死在床上,我怎么都想不通,她为什么会用这种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她从来就不是愤世嫉俗的人,她甚至比任何人都用心和努力在生活!”
汪云昶拍拍她的背,“别想了,都过去了。”
“我知道,”她情绪低落,“接到消息之后,我以她唯一亲人的身分料理她身后事,不过因为时间仓卒,只来得及参加葬礼。”
“那谁帮她举行葬礼?”汪云昶忽然问。
范成愉停顿了下,“警方。”
他沉默。她埋首在他怀里,一时不语。
“成愉?”他唤她。
“嗯?”他的怀抱好温暖,她舍不得离开片刻。
他吻吻她的发心,抱紧她,“没什么,如果你想哭,我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嗯,我……不想哭,她死的时候,我都没有哭,现在我更不会哭,我从小就不喜欢哭,爸妈离婚的时候我没哭,他们过世我也没哭,现在她都死了两年多,我再哭不是太矫情了?何况又不是那种从小一起长大的姊妹,感情不是很深的,所以我从头到尾就没有那种想哭的情绪,呵呵……”她连珠炮似的说完,仍旧将头埋在他怀里。
汪云昶叹息。这个瞥扭的家伙,他要不要提醒她,他都能够感觉毛衣传来的湿意了?
等了好久,感觉到她的情绪大致平复下来,他才轻声唤道:“成愉?”
没有回应。他淡淡地笑,“傻丫头,说是怀抱为你敞开,你还真利用得彻底,不过,成愉,我很高兴你这么利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