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成愉不知是因为他的动作还是话语而轻轻颤抖一下。她呐呐地说:“不。”
汪云昶微笑着收回手指,“所以我说,问了也不会有结果,不是吗?”
然后,发动车子,朝住处大厦开去。
他的脑中,一直不停倒带回想的,是昨晚蔚蓝告诉他的那番话。
云昶,如果范成愉真的是毓希的姊姊,那么她是结了婚的。
蔚蓝甚至带来几年前的八卦杂志,那是香港的一份八卦周刊,关于香港连家一个麻雀变凤凰的故事,还附上当年的结婚照,照片上巧笑倩兮的新娘赫然就是这段时间他心心念念的人。
“是的,我几年前在香港的社交宴会上也见过她。”昨晚,他并非和蔚蓝单独吃饭,大哥也在,点头证实了蔚蓝的话。
所以,那时大哥才诘异地问:“是吗?是姓范?”
所以,她那时才说:“可是,我已经结婚了。”
蔚蓝亮出最新一期的八卦杂志,“她消失了两年,这是最近被狗仔拍到的,云昶,这个背影,你应该不陌生吧?”
不陌生,那个男人背影就是他的,而且那些背景他也不陌生--正是那天他拉着成愉去的百货公司门前。尽管成愉跑得快过神力女超人,最终还是没有逃出狗仔的镜头。
难怪她说得一口流利的广东话,不爱去人多的地方,出门总要将自己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可是,不对……他知道,事情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有个环节一直扣不上--
隐中显,显中数,个中有玄机,参得透了,直上仙梯。
该死的,她求的那首签诗,最后难道是求来考验他的吗?
忽然一阵尖锐的喇叭声,汪云昶急忙接转方向盘,车子斜斜地和前方失控的一辆车擦身而过,范成愉被车子的大力旋转抛得头晕目眩,“咚”的一声,头撞到车窗玻璃上。
汪云昶连忙停下车,抓过她查看,“有没有受伤?”
范成愉揉了揉头顶,“没事,就是有点痛。”
他抿唇,将手覆盖上她撞到的地方,轻轻帮她揉了揉,口气很不好地道歉,“对不起。”
她怔楞了下,忍不住笑了,“你有点诚意好不好?”哪有人道歉还这么一副对方欠了自己几百万的模样?
“还嫌,我肯讲就不错了。”他看看她,“还不是怪你,如果不是你一直害我分心,我怎会没看到那辆车?”
还是她的错了?“你那张脸比今天的天气还寒冷,我话都没敢和你多说两句,怎么会害你分心?”
他瞪看着她,阴沉开口,“你还没有害我分心吗?我追你都追得快心力交猝,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你面前,可是你呢?除了你叫范成愉,我还知道关于你的什么?”
他他他他有追过她?明明一路都是霸道地介入她的生活,把她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好不好?
“你还知道我父母双亡,妹妹也过世了,不是吗?”她静静地看着他,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然后呢?”他轻哼,“成愉,你我都清楚,和我相比,你不够坦白,或者,是因为你不愿意对我说的缘故?”
他刻意加重了那个“我”字,然后推开她。
范成愉却抓住他的手。
他一怔。她难得这么主动啊!
“别、别这么说。”她咬着唇,脸色苍白,“就像你很早以前就清楚我不够坦白却什么都不说破,我又何尝想要伤害你,把所有的事情都摊开在你面前呢?”
我又何尝想要伤害你--这是她迄今为止,说过最流露情意的话了。
汪云昶恨恨地想着。去他的结婚!那解不开的谜团他早晚会厘清,但现在他不过是一个爱上她的普通男人,怎么可能在她眼里看到那期盼已久的情意后,还能冷静自持!
“范成愉,你听好了,我爱你!不管你隐瞒了什么,不管你有多少问题要解决,我当着汪家所有人吻了你的那一刻起,就不打算和你错过!你最好也有这个认知!”
说完,汪云昶吻上她的唇,同时将这些话一字不落地传递给她。
范成愉闭上眼,耳边还回响着那首歌--只要你轻轻的一笑,我的心就迷醉;只有你的欢颜笑语,伴我在漫漫长途有所依:
第一次,她热切回应他的吻,有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
她听到,离别的钟声已然敲响--而她,不知道他们会分离多久。
一个月后,范成愉和汪云昶在十七楼的电梯口分别,“真的不必我送你上去?”他问道,倾身亲吻她。
“就一层楼而已,明天见。”她微笑挥挥手,走入电梯。
范成愉走到自家门前,掏钥匙开门,背后,忽然有人轻柔地唤她,“毓宝。”
她手里的东西悉数掉地。
半个小时后,汪云昶想起有东西要找范成愉拿,却在她家门口看到那堆散落在地的东西,包括她的钥匙。
范成愉消失了。
第7章(1)
“准备好了吗?”洪凤恩拍了拍站在身边发楞的好友,苏毓宝收拾思绪,点点头。
洪凤恩挑眉,“那么,走吧!”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苏毓宝挽着“昔日情敌”,回归衣香鬓影、航筹交错的香港上流社会。
她挺直背脊,假装没有看到周围异样的眼光和窃窃私语,更假装没看到连家的大家长一脸铁青地怒瞪着她。
她相当明白她和凤恩这样出现会造成什么后果,明天的娱乐头条她几乎都能猜出内容--第一是震撼她的重新出现,第二是点明她和连允康夫妻不和,第三是影射她和凤恩有染。
真可惜,她的丈夫连允康现在不在场,无法欣赏到这种表面光鲜、内里暗潮汹涌的精彩场面。
“走,我们去和连老太爷打声招呼。”洪凤恩一脸坏笑地看着她,不避嫌地在她耳边窃窃低语,“你猜他会不会直接气到中风?”
“这样诅咒老人家不好吧?”苏毓宝说归说,一双漂亮的大眼却一点愧疚的意味都没有。
她永还不会忘记连老太爷那句话--我们连家从来没有出过这么丢脸的媳妇!
既然是你们苏家人犯下的错,就休想,由连家来买单!离婚门儿都没有!
那是两年前,她第一次和连允康摊牌谈离婚时连老太爷揖下的话。这位老太爷甚至更改了遗嘱,一旦连允康和她离婚,连二少将丧失财产继承权。
那一刻,她绝望得只想远远的逃开,她深切明白,除非连老太爷死,否则连允康永远也不会考虑离婚。其实就算连老太爷死,连允康也不见得会同意离婚--做为香港的望族,连家丢不起这个脸。
“连老太爷,好久不见,您的身体还是这么硬朗。”洪凤恩笑嘻嘻地打招呼。
“老爷子。”苏毓宝欠了欠身。
连老太爷“和蔼”地看了看洪凤恩,碍于洪家更胜于连家十倍的家大业大,而洪凤恩是洪家最受宠的长孙女,再多的牙齿被打落,他都只能和血吞。
他皮笑肉不笑地点头,“凤恩呐,几年没见,出落得益发漂亮了。听说你回国自己开了工作室,哪天我让连家的所有女眷都去你店里坐坐,教她们也沾点你的才气。”
洪凤恩笑逐颜开,“那我先谢谢连老太爷了!有了您的这番话,我下手痛宰也不会那么虚伪了。”要比虚伪,谁也不输谁。
连老太爷转头看了苏毓宝一眼,从鼻孔里轻轻哼了声。
洪凤恩像是完全没感觉到,热切地拉着苏毓宝,“连老太爷,您看看,毓宝身上这件礼服还是我为她量身做的呢,不错吧?”
连老太爷上下打量了番,不置可否,转开目光。
还真是无聊呢。苏毓宝选了个角落站着,看着满场的所谓上流人士。他们戴着面具,力持笑容,故作优雅,姿态高傲,将所有情绪隐藏,说着无谓无聊无趣的废话,依凭一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为资本,彰显自己的不同凡响。
比起这些,她更怀念那小小的套房,中,两人互相依偎,一蔬一饭里地久天长的情意,抑或者满满一大家子,在庭院中搭七、八桌,热热闹闹地相聚欢笑。
家人呵……她眼脸垂下。
“连允帆来了。”跳罢一支舞的洪凤恩跛回她身边。“走,我们过去打声招呼。”拉着她先一步走到连老太爷旁边。
“爷爷。”连家长孙连允帆走到三人面前,外表俊秀挺拔的他,是连家孙字辈中目前最有能力的一个,可惜因为是庶出,所以即使再优秀,在连老太爷面前也永远没有连家二少爷吃香。
他看了看洪凤恩,有礼地点头,“洪小姐、弟妹。”
“难得啊,连大少今天没有携女伴前来,倒是和男人凑到一起?”洪凤恩取笑他。
今天的宴会有意思,她和毓宝凑一对也就算了,一向身边美女如云的连大少也收心了?洪凤恩眼中笑意明显。
“今天宴会里最美丽的两位女士都已经在这里了,我实在不好带别的女伴过来,免得人家精心打扮一番也不过沦为绿叶角色。”连允帆巧妙地恭维,望着洪凤恩,眉眼间有一抹快得让人抓不住的情绪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