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彼翼双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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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前头的瑶光吐出白白的雾气,忍住回头看宫熙禛的冲动,尽管朝夕相处,她仍无法通盘了解宫熙禛这个人,他可以连续好多天一声不吭,坐在床上想事情,就连她叫他吃饭,为他换药,他依然故我,没有任何表情和感激,像根木头静静杵着。

  其实这样也好,两人保持距离,不交谈,不出现不必要的接触,如此她就不会再受他的一言一行扰乱,她可以平静面对他,直到他伤愈离开为止。

  事情本该如此不是吗?可今日当她要冒雨忍受寒冷的天候出门采药草,要他一切自理时,他竟然开了金口,说要与她同行。

  她就像被雷劈中一样震惊,她不晓得他怎么会有此提议,莫非是对于先前毁损药草感到歉疚想要弥补,或是在屋内闷坏了,想到外头走走?

  不论他存的是什么心思,多一个帮手总是好事,所以她没有拒绝,就这么带着他来到茂密的林子里。

  一路走来,她总忍不住怀疑他会不会走到一半就撇下她,或者利用机会一脚将她踹下山沟,各种可能性不断在脑海浮现交错,她只能力求表现得不惊不惧,以不变应万变。

  凭借身后传来踩踏在纷纷雨中的足音,便可以知道他没耍她,真的跟在后头,走到林下沟边荫湿处时,瑶光眼尖地发现走马胎,立即对身后的高大身影道:「这里有走马胎,我要采一些回去。」

  灰袍下摆已沾满沉重的泥泞,冰冷的雨水渗进破旧鞋底,冻得脚趾快要没感觉,宫熙禛依然面无表情,冷酷的双眸看了下她所指的棕色、叶面锯齿状的植物,没有说任何一句话,直接走过她身边,下到沟边为她采所谓的走马胎。

  他的变化之大,教瑶光瞠目结舌,眼看他弯下身躯为她采药材,心头怪怪的,好像有只小鸟正振翅拍击,一下接一下,纷纷乱乱。

  贝齿咬着下唇瓣,疑惑抚着乱了拍的心,盯着他俊美异常的沉默脸庞,纵然头戴斗笠、身穿蓑衣,仍旧难掩他的风采翩翩。

  很快采好她所要的走马胎,他将沾泥的走马胎当杂草一样扔进背后的竹篓,长腿一抬便爬了上来。

  他之所以愿意出门陪她采药,是因为这女人说过的话在心头发酵,蝶儿不会喜欢他恩将仇报,既然他草药跟杂草分不清,至少可以在她的指示下帮她采好所需的药材,作为回报。

  瑶光认为他肯帮她,应当是改善他们之间剑拔弩张情势的好契机,她先清了清喉咙,试着与他友善攀谈。「你喜欢这种细雨纷飞的天气吗?」

  宫熙禛怔了下,她的问题问倒了他。

  他喜欢雨天吗?

  曾经雨天带给他许多美好回忆,皇太后会在阴雨霏霏的日子召他进宫听戏,或是听他笑谈在城里如何闹得他人鸡飞狗跳,慈蔼的皇太后对他百般纵容,嘴巴上骂着,眼里却是笑的,若有皇家子弟或是权贵告状告到皇太后那儿,皇太后也总是会为他挡下,不让人有机会动他一根寒毛。皇太后对他万千宠爱,众人看在眼里,忌妒在心里,却也无计可施。

  皇太后之所以对他青睐有加,据闻是因他与早逝的十六皇子长得一模一样,心疼爱子英年早逝的皇太后拿他当亲生儿子宠着、溺着、爱着。

  他也从不认为恃宠而骄有何不可,他就是全京城、全天下最嚣张狂妄、最胆大妄为的宫熙禛。

  他也会在雨天陪最心爱的蝶儿一块儿坐在花亭里听雨,那时蝶儿会像只乖巧的小猫儿枕卧在他腿上,醉人的眼眸望着亭外纷飞的雨丝,以轻柔好听的嗓音告诉他今儿个做了什么事、有多想他。

  他的大掌则会轻抚她如丝缎般黑亮的长发,心头漾满爱意,认真听她说。

  那些个细雨纷飞的日子美丽得如诗如画,再对照今日的一无所有,格外摧人心魂。

  现在的他,可还喜欢雨天?

  「不,我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

  这雨,不断提醒他所失去的,他怎么可能会再爱?

  「你喜欢大晴天?」原以为他不会回答,过了好一会儿得到他的回答,让她觉得自己作对了决定,他们两人是可以像朋友一样闲话家常。

  「更讨厌。」他冷冷地说。金灿光明的阳光,根本温暖不了镇日犹如置身于冰窖的他。

  「呃……那……你喜欢阴天?」她愣了下,再问。

  「我也讨厌阴天。」他回得斩钉截铁。

  瑶光被他弄胡涂了,她所说的他都不喜欢,那他究竟喜欢哪种天气?她问出心中疑问。

  倏地,他唇角勾扬起一抹邪气的笑容,她因这抹笑容不白自主遍体生寒,打了个冷颤。

  「狂风暴雨。」

  「原来你喜欢狂风暴雨。」她干笑了两声。

  是雨吧,是这雨下得她脚底窜起一股寒意,绝不是他那抹教人毛骨耸然的微笑。

  第3章(2)

  「我喜欢能够毁天灭地的狂风暴雨。」他微笑着,最好那狂风暴雨能毁掉所有残害他的人,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明确感受到他强烈的杀意与恨意,瑶光不由自主地有些害怕,说实话,她对他的感觉既复杂且奇怪,离他远远的时候,就会想亲近他、了解他,待接近后,又会发现他很可怕,让她想要远远逃开,这真的很矛盾。

  「呵,每个人的喜好不同,像我就很喜欢阳光灿烂的日子,只消太阳一出来,整个人就精气神十足,觉得到处充满希望。」她干笑一声,说着自己的喜好,淡化他的狠戾。

  宫熙禛冷哼了声,以不屑的口吻道:「那是因为你不曾被打落到万丈深渊,以至于觉得看到阳光就充满希望,愈是灿烂的阳光只会愈教我深恶痛绝。」

  「老是想着这些阴沉的事,你会比较开心吗?想想你心爱的人,她应当会希望你快乐度过每一天。」她希望他能看开点,过去的事已成过去,离开的家人再也回不来,话下来的人应该努力过每一天才对。

  听戚瑶光提及蝶儿,心头猛地一酸,想起被他珍藏又珍藏的诀别信……

  其实当日他真正想要君傲翊带给蝶儿的话是,不要忘了他是如何深爱她;不要忘了他们俩的海誓山盟,不要忘了他如何温存吻过她柔软的唇瓣。

  被困在「龙恩寺」的他无法踏出寺门一步,期待她能够排除万难上山来见他,亲口告诉他,她会等他,不论多久都愿意等。

  可是他等到的竟是教他心碎欲绝的诀别信!

  不!不会的,他的蝶儿不会那样残忍对他,她是爱他的,他知道,一直都知道,他们俩的感情绝无一丝虚情假意。

  她为何要写那封信?为何要把发钗送回?他真的好想知道,若不能亲口问她、亲耳听见答案,他死都不会暝目。

  他痛苦自嘲一笑。「我已经许久没见到她了,如今的她怎么想,我可不晓得。」

  闻言,瑶光哑然无言。

  影阿,苑舞秋都嫁人了,心底是否还在意宫熙禛,这世间恐怕除了苑舞秋自己外,没人知道。

  偏偏她也不能把实情摊开来讲,他这人一狂暴起来就像头猛兽,她可不想承受他的怒气,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保持沉默。

  「我记得前头有罗汉果,我们去采吧。」赶忙转移话题,带茧的手指向前方。

  宫熙禛没有反对,跟在她身后往前走。

  两个人在下着雨的山林里沉默走着,瑶光几番想找话题跟他聊,偏偏想不到可以跟他聊什么。

  两人走了好一会儿,远远的在小路另一端出现一名樵夫,背着淋湿的柴薪朝他们走来。

  宫熙禛敏锐地发现来人,全身立即紧绷戒备,低垂着头,透过斗笠帽檐不动声色打量那名面目不清的樵夫,怀疑那又是圣上派来杀他的杀手。

  「咦?这么恶劣的天候,居然也有人和我们一样上山来。」瑶光也发现樵夫的身影,略感惊讶。

  樵夫的身影渐渐走近放大,已近到不再受浓雾影响,可以清楚看见樵夫是名身形高大结实的男子,他步伐沉稳,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宫熙禛眼眉低敛,默不作声的抓紧挖掘草药的锄头。

  樵夫已然来到五步远的距离,他同样头戴斗笠身穿蓑衣,斗笠下隐藏的是一双锐利带着杀气的三角眼。

  瑶光不知为何背脊突然泛起一股寒意,疑惑地喃喃自语。「是起风了吗?怎么突然更冷了?」

  一阵风吹来,细雨斜打在三人身上,如冰冷的细针,沁入骨肤,教人遍体生寒。

  风驰电掣,于樵夫拿着斧头砍向宫熙禛之际,他已先出腿将挡在身前的戚瑶光踢到一旁,手中的锄头同时砍向伪装成樵夫的杀手。

  瑶光猝不及防地被狠踹一脚,痛叫出声,整个人像颗球一样滚落小径,翻了好几圈。

  小锄头迎击大斧头,传出钝钝的撞击声。

  「承恩,受死吧!」杀手大喝。

  宫熙禛弯身躲过杀手的横劈,紧接着使出扫堂腿,将杀手重重扫倒摔地,手中的锄头于眨眼间砍向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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