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恶魔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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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声加急,远远地传来几声闷雷,在每次闪电乍现的短暂时间,磊洺立即把握这时机,仔细查查着草地上的胎痕,而后持续追纵着萩萝的行迹。

  她还不晓得台风登陆的消息吗?在这亚热带岛国,闷烦夏季最讨厌的便是这破坏力十足的台风,尤其在这人烟稀少的深山林内,危险更是加重几分。

  “该死,她该不会……”看着被湍游的溪水顶得随时会被冲走般的夹板便桥,磊洺忍不住咒骂几句。那些当政者如果真行心于民生,便该用心改善人民生活环境,而不是成天恋栈权位,大搞政争。

  正在勘代着萩萝的走向,那块薄板桥,已因水流的强猛冲击拉扯,倏忽脱落了一端的固定桩。判断萩罗可能过溪之后,磊洺往后几步,转而起跑助势,藉力使力蹬石凌空,脚尖轻点在水面摇晃着的桥身,奋力一跳便跳到了对岸。

  雨滴开始洒落,如牛毛般绵密,而后逐渐加粗,以万马千军之姿汹涌而来。挂记着萩萝的安全,使他无暇顾及其它,辨识着地面上斑驳的痕迹,他继续往前走。

  或许该感谢这些年公司所给予的训练吧!在雨雹间眯起眼,磊洺不经意地想起方才李绫所说的话。谍报,是的,他曾经如她所形容的,是那个尔虞我诈圈子中的一员,虽然以优异的雕塑家身分游走世界各国,藉举行个展的机会搜索敌人踪迹,搜集所需情报。

  他以为那是他生命中的一段过去,但在今天他才明白,那已经是深刻在他灵魂里的一部份,是本能,也是后天养成的天性。对危险,他有种难以言喻的预感和期待。

  太久了,在这圈子里太久,久到令他以为自己早已没有了感觉。当初投身这个行业,为的是得到所需的常识、知识,好亲手为最爱的人报仇。但,这幺多年过去了,执行过无数次的艰困任务,可以说已经是死了无数次的他,却是怎幺也无法抗拒萦绕在脑海间,那双充满信赖的眸子……

  时光,这个令人侧目的男人,除了他浑然天成的绘画才华,最令人瞩目的就是他那教人目不暇给的花边新闻。

  永远也没办法忘记父亲那悲愤的神态,在诉说母亲的离弃时,那种痛不欲生的悲恸,他知道并个是时光的诱惑,而使意志不坚的母亲栘情别恋,但若非他的来者不拒,给母亲一丝虚渺的希望,母亲又怎幺会忍心抛下温暖的家,执着的踏上毁灭的道路?

  据父亲留下的遗书,母亲是在某次画展时,巧遇在会场闲逛的时光,在他的一再邀约之下,母亲成了他的模特儿。当初有许多人劝阻忙碌于事业的父亲;因为时光有跟模特儿发展恋情的恶习,他们担忧生性浪漫的母亲,在跟时光长时期接触后,会影响到原本牢固的婚姻。

  但父亲太大意,也过于相信婚约的约束力。在母亲到时光的画室当模特儿半个月后,她提出要搬到画室住的要求,再不到半个月,她索性回家提出了离婚的要求。

  企图维系住这个家,父亲软硬兼施,拒绝妻子的哀求,但已被时光迷惑了的母亲根本听不进去,仍执意求去。

  “春霞,如果时光可以保证,在我签字放你走后,能够给你幸福,那……我就无话叫说。”他两跟直视满脸泪痕的妻子,抚摸着磊洺的头说道。

  “答应他,时光,求求你,答应他。只要他放了我,以后我就可以自由自在的跟你在一起,时光!”

  急切的拉着时光的手,从年幼的磊洺眼里看出去,仍是年轻得像高中女生的妈妈,不停的弹落晶莹珠泪。

  “为什幺要扯上我?这是你的婚姻、你的人生,如果你不再爱你的丈夫,那就离婚。这是你自己的责任跟权利,我没有办法对你的人生负责。”时光徐徐地喷出长串的烟雾,望向磊洺和对面男人的目光中,充满厌恶。

  “但,时光,你……你不是说……说你爱我?”

  “我是爱你,我必须先爱上我的模特儿,才能激发出我创作的欲望。所以,我是爱你的:在那时候。画已经完成了……”时光将烟蒂在烟灰缸中捺熄,眼光飘向正在画架前搔首弄姿的另一位裸身模特儿。

  “不,我不相信!你是爱我的,你怎幺可以不爱我?我为了你抛弃了一切,你怎幺可以……”看到时光不住的跟那位新模特儿眉来眼去,她像头被激怒的母兽,突然朝那个女孩扑去。“你不能抢走我的地位,你不能抢走我的时光,你……”

  “放开她,春霞,她并没有错。”时光冷漠地拉开她的手,温柔地呵护着被她抓伤的年轻女孩。“好好跟你丈夫、孩子回家去,等到下次开画展时,我会寄请帖给你,来看看你的画。”

  受此刺激,春霞颓然的跟着丈夫、儿子回家,但任谁都没料到,她对时光的迷恋已到了难以自拔的地步。

  当晚,背着丈夫和幼子,她携带大桶的煤油找上了时光的画室、她并没有遇到时光,因为看守画室的人告诉她,时光偕模特儿到北海道写生去了,并且已将画室顶让出去,短时间内似乎不会回到台湾。

  绝望使春霞完全失去求生意志,就在时光的画室前,她将整桶煤油倒在自己身上,以她珍藏的一只时光的打火机,引火自焚于画室前的空地、

  当时,十四岁的磊洺恰巧因为童军团的活动而离家外宿;而接获消息的父亲,赶赴目睹爱妻被火焚身的惨状,无法承受打击的他,竟然也携着年仅六岁的幼女,也就是磊洺的妹妹,一起服毒自杀。

  被发现时,小女孩已无生命迹象,父亲则还有一口气在,虽经医生极力抢救,但仍回天乏术。

  就这样,一夕之间,磊洺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连唯一的妹妹,也随着父母的爱恨情仇而赔上她稚幼的性命。

  从那一刻起,磊洺的生命里不再有欢乐,被远房亲戚收容的他,只能以拚命读书来消弭寄人篱下的苦。而寄情于雕刻,则是他用以打发对父母及妹妹思念之情的方法。

  记忆里,他常常偷偷的跑到时光后来买下的大画室,在灯火辉煌的短篱外,忍受蚊虫的叮咬,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屋内充满欢笑和乐气氛的人们。

  虽然换了女主人,但屋子里一直都是有着笑声的,除了才华洋溢的男主人时光,还有呼朋引伴、四处窜流的时间,但,吸引磊洺注意的,是那个瘦弱得像是随时会消失般的小女孩。

  足足有八年的时间,他总爱在闲暇时,流连在时光的巨宅之外,观看着这家人的快乐生活,暗自思忖、愤恨:

  他们的幸福是剥夺自我的家人,如果不是时光不负责任的招惹对平凡生活生厌的母亲,又怎幺会引发这一连串的不幸,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他——那个自命不凡的时光——在磊洺青涩年少岁月中,对时光的怨恨填满一切。

  但在他不能理解的那一面,对于那双信赖无邪的眼睛,却是他十多年来的疑惑,也是他毅然放下一切,专程回到这里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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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望见那栋以各色花岗岩片所贴饰的小屋,萩萝加快了脚程。雨势越来越大,她冀望能在被淋成落汤鸡前,赶紧找到庇护所。

  “波吉、梅子,头缩下去!”说着将藤篮的盖子盖妥,萩萝随即低着头往前猛冲。

  越接近这栋小巧的二层小屋,萩萝的心就越激动。

  它还是坚持地伫立在这里。这是爸爸当初离家后,送她的最大一件礼物。虽然他很努力的想塑造出一派慈父的形象,但除了以物质金钱堆砌,时光根本无法分出丁点儿的空档给萩萝,即使她是时光在这世间唯一的子嗣也一样,她只能从那些礼物的来处,得知自己的父亲现在何处,

  但,相较于对感情的吝啬,对于财物的付出,时光毋宁是慷慨的。不问适不适合或者应不应该,对他的小女儿,他是大方的。

  那天她十五岁生日,半夜三更接到自法国来的电话,一位自称秘书的年轻女子,以不带感情的语调,冰冷的说着——

  “你父亲赞成你选读空中大学的决定,并且对你在陶艺上有这幺好的表现,感到激赏。为了考虑到你需要一个良好、足够让你专心创作的地方,他已经委托一位知名的建筑师,为你盖了一栋工作室,当做你的生口礼物。”

  “可以请我父亲听电话吗?”

  “抱歉,时先生目前不方便。”

  “我是他的女儿,我不会耽搁他太多时间。”

  “时先生很忙碌。”

  “我只是想向他说声谢谢。”

  “工作室完成后,建筑师会请你验收,再见。”

  “喂?喂?喂?我只是想跟爸爸说句话,求求你,让我跟我爸爸说句话!”尽管对着话筒大吼,但电话那头仍传来无情的“嘟、嘟”声,任这头的萩萝喊得声嘶力竭,还是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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