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知道外头对他风评不佳,但他也不在乎,就如同她……她只在乎自己所在乎的人的感受,其余的人如何论断,她根本是不痛不痒。
而他也有着和她相似的性子吗?
「龙二千金,那这立契的事……」掌柜说完小道消息,瞧她发愣着,忍不住提醒她。
「那……请掌柜稍待一下,我差人回去拿合同。」大风茶肆在城南,离油行还颇近。
「那你要不要先到里头稍坐一会?」
「不用了,我在外头等就好。」
回头吩附了榨油厂的伙计走一趟,她便站在茶肆外头等着。
茶肆位在街角,她望着熙来攘往的人潮,不禁想着金如秀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狂妄嚣张,不可一世,可是当她有难,他立刻前往府尹大牢将她带出,知道她身体有恙,带着她就医,温柔地照顾她一夜……
府尹大牢怎可能是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如今她才想到,他什么都没说,但一定付出了什么吧,再者,他保住了阿清一命,还让府尹大人特地贴出告示,告知凶手已伏法。
她也许该找个机会好好地问清楚他的想法,该还的人惰绝不能拖欠,但是……如果他要的是她的情,她要怎么给?
忖着,余光瞥见一抹似曾相识的身影……拐一拐地走进大风茶肆。
「欸,这不是阿泉,你的脚好了?」茶肆掌柜走出柜台外。
「托掌柜的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那叫阿泉的男人搔了搔头。「掌柜,我要两粒招牌肉包子,要带回去给我娘的。」
「马上来。」掌柜吩咐了声,小二便赶紧跑进厨房准备。「说来金二少也真够狠的,真把你的脚踩都给踩裂了。」
龙静在旁听着,这才想起,原来这个叫阿泉的男人,是那日被金如秀踩断脚的男人。
「话也不是这么说,是我先偷了油……」
龙静一怔,想起那天金如秀说的话……如果他真的是偷了油,那么被金如秀踩断脚倒还好一些,要不一旦押进府尹,那可是会收去他半条命的。
「你也不是故意的,你是因为老母亲生病才会铤而走险。」
阿泉在金家油行工作了两年,偶尔会送油来,过上喜欢打听小道消息的掌柜总会聊上几句。
「偷油就是不对也没什么好说,况且二少虽然把话说得很狠,可是私底下派他的贴侍送我回去时,还偷偷塞了五两银子给我。」
「真的还假的?」
「真的,要不然我哪来的银两给我娘看病,还买她爱吃的包子。」
「这金二少真教人看不透呀。」
「二少是好人,他故意踩我的脚是不想送我上府尹,也是要杀鸡做猴,免得其他伙计有样学样。」阿泉叹道。「只可惜,我是后来才知道……」他是从并成手中拿到五两银子时,才发现了二少的心思,教他后悔不已。
龙静垂着眼听着,回想着那晚他的温柔。那是她不曾从任何人身上得到的温柔,所以那不是她的错觉,是真真切切的,是他不外露的一面,而他让她看见了。
总是嚣张狂妄的眸,在那一夜,化为柔情的月华在她心间萦绕着。
仿佛他的眼里只有她,再也看不见其他……
「龙静!」一道暴喝声传来教龙静吓了一跳,抬眼望去,就见金如秀在对街下了马车,冲了过来,那擒怒的眸,从远而近,眨也没眨地攫住她。「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的大嗓门吼得她头都痛了。
「你是没看到阳光很烈吗,站在外头干什么?」
龙静直睇着他半晌。他看起来很急,像正发火着,可是拉着她的动作却又是万分轻柔。
「发什么呆,先到里头。」金如秀哪会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今天的她有点傻。着她进茶肆,直上二楼的雅阁,这举动让茶肆掌柜眼尖地锁定,在脑袋里记录着新的小道消息。
可,金如秀岂会理睬这些。
一坐下,便要小二赶紧端来茶水和茶点,待小二一走,火气仍未消退的他,忍不住又开骂。「你是天生劳碌命是不是,就算是送油也不需要你亲自来吧。」
「你为什么知道我来送油?」
金如秀稍愣了下,随即恢复寻常神色道:「想也知道,大风茶肆叫了油,我没有油可以卖,他一定会要龙家油行的油。」
「金家油行为什么会没有油?」
「……因为有个伙计把油弄脏了。」
「所以不但食用油没了,就连燃油也没有?」她今天一早收到的急单可不只有大风茶肆这一家。
「对呀,就是有个笨蛋害我损失惨重。」他说着,还故意一脸气愤,仿佛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龙静看着他,轻笑起来。
「你在笑什么?」
「笨蛋。」她小声道。
真是个笨蛋,明明就是想帮她却不明说……明明人就挺好的,却偏要当恶人,不是笨蛋是什么?
「你在说什么?」
「没事,我是要问你,你把阿清带去哪里去了?」她抿笑低声问。
他的好她记住了,有机会她会报答他的。
金如秀眼角抽搐了下,没好气地道:「你放心,我把他安置在我家,有专人照料着,不成问题。」
「谢谢你。」她起身,朝他欠身施礼。
金如秀赶忙拉着她坐下。「不需要行礼吧,我不过是顺手帮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倒是你,身子不舒服就多休息,别老是大热天的在外头走动。」
「只是想知道金家油行怎会没有油罢了。」
「不过是点小事想知道不会来问我,还害我跑了一趟榨油厂找不到你。」他咕哝着。
「你找我做什么?」
「我……」这话让他很难接。
找她做什么,不外乎是想要多培养点感情。而且,为了让她喜欢自己,他还特地回家站在镜子面前,找自己笑起来最好看的角度。
练了两天,他总算找到完美无比的角度,也练出了无人能比的笑容。
「嗯?」
金如秀看着她,深吸口气,随即朝她露出他在镜子前演练不下百次的金家招牌微笑……双桃花眼眯到极限,凝聚无限魅力,企图……己经很明显了。
「……你在干嘛?」
「什么意思?」
看她没反应,他忍不住挑了挑眉,换个角度再来一遍。
这个角度也是不错的。他想。
「你为什么要笑得这么猥亵?」她皱眉,现在到底是在玩什么?
金如秀眼角抽搐,嘴角颤动,直到完全撑不住,笑容彻底收尽,他咆哮着,「老子笑得这么温柔,你说老子猥亵,你的眼睛是坏了不成为!」
他娘的,他刚刚那笑容可是完全模仿大哥的笑,那可是传说中,令人如沐春风的谦逊笑意,为什么会猥亵?!
他在镜子前练到眼角都抽筋了,就只为了将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在她面前,结果却只得到狠夜两个字的评语?
这女人眼光真的非要差到这么可怜吗?风流潇洒、俊俏落拓都不会欣赏?
这已经不是可悲两个字就可以解释的可怜。
龙静一愣,总算搞清楚他的意图,不由得掩嘴失笑。
果然是个笨蛋。
「很好笑是不是?」他要狠地瞪着她。
金如秀非常确定自己被取笑了……可是,她笑起来时神情恬淡柔媚,不妖不挠,就是很对他的味。
所以,算了,他可以原谅她,不跟她一般见识。
「你找我就为了要笑给我看?」她问得很蓄意。
她怎会不知道他刻意展现风情,把自己搞得像只开屏的孔雀,就是为了要吸引自己。
可是这做法,真的是太逗了。
「我……有事要问你。」这种讥笑的口吻,如果不是她,说这句话的人早就不知道已经死几百遍了,真亏他忍得下来。
「什么事?」
「龙家油行的薰香灯油有几款?」
「你问这个千么?」
「薰香灯油应该只有龙家才有贩售,这一点是没错的吧。」
「那确实是我家的独门配方。」
「我记得大约三个多月前吧,我在寒烟阁闻到一款味道很特别的薰香灯油,可是却没在你那儿闻到过。」他笑得一脸坏心。
来吧,承认吧,既然她会向他借种买子,那就代表她至少对他是有好感的,对不,就让他好心地循循善诱,让她认命地承认。
「……是吗?」她心头一跳。
难道,他说的是那一晚?
那桩天衣无缝的计划,他不应该知道的……但他的嗅觉极好,也许隔着厢房门板也闻得到。
那么他现在问这个做什么?
「那味道……很香。」他压低嗓音附在她的耳畔低喃。
龙静一颗心陡地飞快跳着,也不知道是因拂过耳畔的热气,还是为他那低哑的声音。
「我不知道姑娘家们闻起来有什么感觉,但是男人闻起来……」他点到为止地透露着讯息。
「我……我不知道。」她缩着肩,躲着他呼出的热气。
「龙静,那一晚你在哪里?」来,老实说,他等着。
龙静突地一愣。
他为什么这么问她为难道说,他真的知道什么,所以,他现在是在试探她,她要是承认了……他又会对她有什么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