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金如秀久久不能回答。
他能帮她什么?
他开始怀疑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他所做的到底是不是她想要的……是吧,龙府产业就是她一直想得到手的,只要他把一切都夺来,她就再也不需要为了龙家产业疲于奔命。
轻抚着龙静的颊,轻叹了一声,他才转身离去。
几日后。
近掌灯时分,马车在金府大门停下,金如秀一下马车,转过大厅,瞧见金府总管傅世安正在吩咐下人打理,便问:「世支,今天卫大夫可有过来?」
「有,不过他已经走了。」傅世安年过三十,有双睿智的丹凤眼,更显沉稳。
「他可有提及龙静的状况?」
「有,卫大夫要我提醒二少,要多陪着龙姑娘,要不过度抑郁对龙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极不好,再者她近来进食太少,再这样下去,恐怕孩子会保不住。」傅世安照着卫子礼的吩咐说过一遍。
金如秀揽紧浓眉。「那么,他可有提起落叶夫人的状况?」
现在不是他不去见她,而是她根本不见他。
他想好了要怎么跟她解释,可是她却对他视而不见,甚至只要他一进房,她就闭上双眼,假装睡着。
「他说落叶夫人似乎有点反应,手指会微微动,虽然还未清醒,不过情况倒是比先前预估的乐观许多。」
「我知道了,世安,要人准备一些膳食到我房里。」金如秀微松口气,回头看向并成。「并成,你把帐册交给我大哥,剩下的东西放到书房里。」
「是。」
金如秀快步朝桃花源而去,来到寝房却不见她的踪影。
想了下,他绕到西厢的雅房,站在长廊上,他听见里头幽幽的低唤声,「娘,你快醒醒……」
那凄切的叫唤像把利刃穿过他的脚掌,将他钉在长廊上不能动。
「小姐,夫人一定会醒的,刚刚大夫不是说了,夫人的情况有好转呢,再等上一段时间,她一定会醒的。」巧瓶安抚她。
「如果不醒呢?」
「会醒的,夫人现在不过是累了多睡一下,她一定会醒的。」
「巧瓶,我想要回家。」
「嗯,等夫人醒来,咱们一起回去。」
金如秀呆愣站着,听着里头断断绩续的对话,而对话里没有提到他。
不管是怨怼还是愤怒,什么都没有。
他到底要怎么做,她才愿意原谅他?
挣扎了一会,他总算推开了门板。
巧瓶一见到他,立刻转身将龙静护在身后。
那动作着实令他莞尔,却笑不出来。「龙静……」
坐在床畔的龙静垂眸,对他视若无睹,拉拉巧瓶道:「巧瓶,扶我回去,我累了。」
「是。」
巧瓶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虚弱无力的她走起路来摇晃不稳。
在两人将踏出门口时,金如秀忍无可忍地握住她的手。「不过就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你犯得着这么怨怼我?」
龙静蓦地抬眼。「阿清不是个来路不明的人,他是个脑袋有问题的可怜人,我爹把他捡回龙府,不是要他有朝一日死在你手上的!」
「我说了,他不是你以为的可怜人,况且当初如果不是我在府尹大人面前保下他,他也已经死了。」
「那我是不是要感谢你?」
「他千方百计要你的命,如果我不杀他,也许下次死的就是你!」
「那更令人悲伤了,是不,他是为我而死……金如秀,我错了,我不该相信你,你确实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
金如秀厉眸瞪大,不自觉地握紧她的手腕。
那力道教她不自觉地低呼出声,他才惊觉自己使力过猛,赶紧放开手改成扶握她的手腕,直睇着上头泛红的指印。
「对不起,我……」
「原来金二少也会道歉。」她嗤笑的抽回手。
「你不要这样跟我说话,我不是来找你吵架,我只是想跟你道歉……」
「道什么歉,杀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可是为了我,是我错了,我不该害你为我杀人,对不起。」她深深地朝他欠身示意。
金如秀恼火地大声咆哮,「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不要说些反话奚落他。
他想要的是和她决乐的生活,就像以往,偶尔斗斗嘴,笑闹她,但不是像眼前这般,她明明就在身边,他们之间却没有半点交集。
「没有错哪来的原谅?」
「龙静,我不够聪明,我会犯错,可是我爱你……」
龙静水眸紧缩了下,开口讥笑,「可是我无福消受。」
「你……不喜欢我了?」
「喜欢你是我这辈子犯过最大的错。」她笑得苦涩。
金如秀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今天他总算把龙府的所有权状都拿到手了,他还限期要龙家大房搬出,那是他要给她的惊喜,但就算现在告诉她,她会开心吗?
他不知道也不想问,所以他转身走开。
龙静睇着他离去的身影……身玄黑的他,迅速地消失在逐渐昏暗的林子里,她的心揪得死紧。
她知道,他没有错,可是她没有办法不在乎,至少现在不行。
因为他的手段实在是太可怕太残忍了。
她再狠也不可能让一个人去死,更违论是让豹子活生生地撕裂……何况阿清是无辜的,他只是别人的棋子,为什么他要做到那种地步。
「小姐,不要难过了,等夫人清醒我们就离开金府,不要再跟他有任何瓜葛。」巧瓶抹去脸上的泪。
龙静勉强地勾笑,正要再转进房内陪伴母亲时……抹影子逼近。
巧瓶被吓得尖叫出声,随即被捣住嘴。
龙静看清来人讶异地道:「长治?」她直睇着一身黑衣打扮,脸上还覆着布巾的长治。「你怎么装扮成这个样子?」
「小姐,你瘦了。」他放开巧瓶,拉下布巾打量着她。
「我还好,倒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要是不这么做,根本进不来金府。」
「为什么?」
「金府里外派了不少人巡逻,我观察了三天,才挑这个时候潜进来。」
龙静听得一愣一愣。「他不让你见我?」
「也许。」
「发生什么事了?」聪颖如她,岂会嗅闻不出其中的不对劲。
「小姐,龙家产业全都落到金二少手中了。」
龙静瞪大水眸。「嘎?」
「自小姐进金府养伤以来,金二少动作频频……下子跟大小姐联手做生意……下子又在金家油行贩卖薰香灯油,甚至强占了所有的原料,让龙家榨油厂完全停摆,还不准我见你。」
她听着心跳得慌,像是有什么硬物堵在胸口,让她快要喘不过气。
「我问过他为什么,他说……」
「他说什么?」
「他说他知道了小姐当初买种,其实要的是金家大少而不是他,只要小姐生下孩子,从此之后就与他无关。」
巧瓶难以置信地掩着嘴,瞥见龙静身形摇晃了下赶紧撑扶住她。
「小姐……」
龙静谗不出话,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你说的都是真的?」好半晌,她才颤巍巍地问。
刚刚,他才向她道歉,那道的是哪个歉?
「真的,长治不敢欺瞒小姐,他说西方有战事,朝廷需要大批军粮,所以说服大小姐投资,后来以军粮在运送过程中沉船,血本无归为由,大小姐当初拿去抵押的权状就这么落到他手中,他要大小姐母女立刻搬出龙府,现在府里已经乱成一团,下人们也在抢夺府里有价值的东西跑了。」
龙静儿乎快要站不住脚,长治说的话像把刀划破了她的胸口,令她身上的血流尽。
他骗她……金如秀骗她!
难道说,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他的身上有她的手绢,也许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那晚与他发生关系的是自己,所以他将计就计假装爱她,然后将她困在金府,趁机对龙府出手。
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想尽办法要打压龙府,突然转性对她好,说穿了,根本是他的计谋,后来刻意接近龙嫣,是为了现在铺路,那么跟她进炒花房也是吧,他只是想知道薰香灯油的做法,而不是有心和她一起研究,而她竟相信了他。
她怎会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小姐,有人来了,我得要先走了。」
龙静失焦的眼眸缓缓凝出坚定的光,哑声道:「不,长治,你先躲进来,待会我跟你一起走。」
她必须回府,不管怎样都必须先回府里确定是否所有权状都落在金如秀手中……她可以失去一切,但绝对不能失去家。
那是爹留给她,是爹赋予她的责任,是她必须一辈子守护的家!
用膳时间,金如秀和家人一道用膳,等着下人端菜上桌。
金府今日的饭桌上格外冷清,没有人发出半点声响。
在场的金家人有志一同地将目光放在金如秀身上,而他却视若无睹,直到负责送膳食给龙静的丫鬟春菊端菜上桌时,才低声问:「春菊,可有送晚膳给龙姑娘?」
「回二少的话,已经给龙姑娘送去了。」
「你瞧见她吃了吗?」
「有,龙姑娘已经吃了,而且今天胃口似乎不错,吃了半碗粥,每道菜也几乎都吃了几口。」春菊勾笑回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