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他告诉她,再问:「你喜欢你的吗?」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道:「谢谢你,它们很好听,我每天晚上都听到睡着。」
他想告诉她不客气,但那一瞬,他什么也说不出口,话语都梗在喉中,只有热在心头。
在那短短的沉默中,他能透过手机,听见她轻浅的呼吸,仿佛她就在身边,和他坐在一起。
「杰克,你需要什么吗?」
我需要你在这里。
那句话,几乎就要滚出喉咙,他硬是将它咽了下去,然后他听见自己说。
「冰淇淋。」
「冰淇淋?」她微讶的问。
「上面有淋莓子酱的那种。」
「你在哪里?」她认真的说:「我带去给你。」
她是说真的,他知道。
那一秒,他真的很想告诉她,他的位置,但他不能,她在工作,而且远在地球的另一边。
而他不确定,跨越朋友这条线,会是个好主意。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朋友。」他让自己笑出声来,那笑听起来很干,有点假,可他尽力了,只能继续干笑的道:「可我现在其实不适合吃甜的东西。」
在那其实很短,却莫名可怕的短暂沉默后,她开了口。
她没有笑,但也没逼迫他,只打趣的说:「好吧,那我只好自己吃掉了。」
他松了口气,然后才发现自己刚刚不自觉屏住了气息。
他太在乎她了,但他没办法不去在乎,他喜欢这个女人,喜欢当她的朋友,喜欢被她当成朋友,喜欢和她这样轻松的聊天,假装一切都很正常……
「那帮我多吃两口吧。」他语音干哑的笑着说。
「没问题。」
她笑着保证,然后将话题带到她最近遇到的色狼摄影师身上。
那是个安全的话题,他放了心,听她告诉他,她如何不着声色的教训了那个不长眼的家伙。
她风趣的叙述方式,让他一再笑了出来,他一笑就会扯痛伤口,他会忍不住抽气,但她装作没听到,只是说着那个搞笑的故事,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喜欢听她说话,这女人的声音让他安心,时间在闲聊中流逝,日光也是。
然后他想起来,她那里其实应该已经三更半夜了。
她很累了,但她不放心他。
他晓得,所以他强迫自己找了个借口,让她收线。
「我得去吃饭了。」他说。
「当然,我差不多也该去睡了。」她说。
「那……」他吸了口气,哑声道:「晚安。」
他等着她和他说晚安,却听见她柔声说。
「杰克,我喜欢你的壁炉。」
他愣了一下,睁开眼,看着前方那座几乎已经熄灭的炉火,怀疑她怎么晓得这是他的。
他到过很多地方,住过很多饭店和旅馆,这有可能是任何一处暂时的住所。
可她知道这是他的。
「帮我替它保持温暖,好吗?」她要求。
他喉咙发干,胸口热又紧,好半晌,才应了一声。
「好。」
听见他的承诺,她才轻声说出那句话。
「晚安。」
然后,她挂断了电话。
他把那因为通话过久,热到发烫的手机轻轻放在地板上,强迫自己起身,替那将熄的炉火,加了几根干柴。
星星之火在他的协助下,没多久就再次冒出火舌,舔噬着木柴,释放出烫人的热力,温暖了整栋小木屋。
他喘着气坐回壁炉前的地上,拿起半空的酒瓶,替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想滋润干渴的唇舌,可才沾唇,她的声音就冒了出来。
杰克,我喜欢你的壁炉。
他注视着那杯酒,和那快空掉的酒瓶,然后知道她这么担心他,是因为看到这个。
她没要他别喝酒,也没逼问他是否受伤了,她只是叫他顾好壁炉。
他的壁炉。
她担心他。
垂下眼,他看着手中的酒杯。
他不该吃甜的,因为那对伤口的愈合不好,可说真的,他其实也不该唱酒。
他转动着玻璃酒杯,看着那金黄色的液体反射着火光,半晌后,他叹了口气,将它放了下来,再次强迫自己起身,去弄了一壶真正的水来喝。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一个夏天过去。
他与她继续在世界各地当空中飞人,交换照片与简讯,偶尔在这个城市那个机场,互相留给对方纪念品。
他给她一盒蛋糕,她送他一把匕首;他寄来一条黄色的丝巾,她留下一瓶上好的红酒;她告诉他新发现的美食餐厅,他介绍她一个滋味绝赞的蓝乳酪起士。
她越来越了解他,就像他越来越了解她一样。
他晓得她很懂得吃,她也明白他其实会挑食。
他清楚她看似爽朗的性格下,其实有着纤细的心;她知道他虽然看似沉稳冷静,内心深处却有着火一般的热情。
她越来越常打电话和他聊天,有时一聊就好几个小时,她遇到开心的事会打电话给他,遇到不开心的事也会打电话给他。
他会听她说话,而且真的在听,他记得她说过的每件事。
可惜,他只想和她当朋友。
她不只一次接受到这种讯息,每次她稍微越过那条线,他就会缩回去。
抽了条毛巾,把自己包起来,看着境子里的女人,屠欢故意摆了一个性感的姿势。说真的,她知道自己漂亮又性感,可偏偏她和他见的那几次面,这男人还真的不曾对她显示出任何朋友之外的兴趣,除了上个月那次在罗马……
第4章(3)
罗马。
那一夜月好圆,那个义大利的小旅馆有个小小的庭院,庭院里栽满了花,连窗台上都有花儿探头,当她依依不舍的站在房门前,回首要和总是会送她回旅馆的男人道别时,只见月光下,那男人温柔的看着她,他眼里的神情让她心头一停。
他伸出了手,粗糙的指腹抚过她的脸,她记得月光洒落他微卷的黑发,记得自己心跳飞快,在那短短一刹,当他倾身靠近,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他要吻她,终于要吻她了。
她不是没被男人吻过,可那一秒,却好紧张,紧张得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
她能嗅闻到他身上的味道,那已经变得熟悉的味道,带着咖啡、汗水、刮胡水或牙膏的味道,他总是会疏忽掉那些不小心溅出,残留在他的下巴或衬衫的液体,那让在平时做事严谨的他,看起来添了些人味,可爱许多。
因为紧张,她垂下眼,因而可以看见他脖颈上,那在皮肤下快速跃动的脉动,上下滑动的喉结,她猜他也紧张,不知怎,那让她几乎微笑起来。
她喜欢他的味道,喜欢他会紧张,和她一样。
她等着他的唇贴上,无端莫名想知道他尝起来的味道,他靠得更近了,她只感觉脸上每一寸被他触摸的肌肤都因此而发烫,期待、渴望充塞心头。
可下一刹,他只在她颊上印下一个礼貌的吻。
温暖,有礼,但一点也不湿润热情的吻。
然后他退了开来,和她道晚安。
她不敢相信,但他就这样走了,当她那么期待他会更近一步时,他非但没有这么做,反而还退开了。
她觉得自己是个傻瓜。
那让她怀疑他可能是个同性恋,没有出柜的那种。
或者他已经有老婆了——
这念头才浮现,她立刻否决了它。
不可能,他手上不曾戴过戒指,也没有戴过的痕迹。
她对着镜子吐了下舌头,吹干了头发,转身走回房里,坐在床上擦乳液。
那该死的男人,搞得她心烦意乱的,他严重了影响她的思绪。
罗马的那一夜,她差点忍不住当场质问他,但那会毁了一切,而她真的觉得为了朋友是不是不想要她而毁掉一段友情很蠢,他不曾引诱过她,一切都只是她的绮思狂想。
可恶。
当她看见桌上的手机时,有那么一瞬间,她还真想恶作剧拍一张出浴图的性感艳照给他看,不过那大概会让他吓得下巴掉下来——
陡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欢。」
听到那叫唤声,她回过神来,起身去开门,门外是她家的小嫂子,红眼最可爱的行政助理兼管家婆丁可菲。
「可菲姊,怎么了吗?」
「有你的包裹。」可菲将一只国际快递交给她,道:「你上网买东西啊?」
「没啊。」她接过手,看见熟悉的字迹,忍不住露出微笑:「只是个朋友。」
说着,她心急的将它打开来。
包裹里有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她打开来一看,黑色绒布上,摆着一条缀着几颗小珍珠、一些小铃铛和一朵银玫瑰的银链,和一张小卡。
它让我想到你。
「哇,好漂亮啊。」可菲看着那银链,好奇的问:「这是手链吗?」
「不是,是脚链。」屠欢坐回床上,将那银链挂上脚踝,笑看着她问:「好看吗?」
「好看。」可菲跟着进来,坐上了床。「你的朋友是男的还女的?」
她话声方落,一道身影经过门口,听到这八卦问题,立时脚跟一旋,从门外晃了进来,抢着回答。
「我打赌是男的。」在红眼兼差的鉴识员梁铃红手捧着一杯兰姆葡萄口味的冰淇淋,一屁股也坐上了床,边吃边说:「只有男人才会送女人脚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