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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鹰爷……你知道他们下落的,是不是?”身后跟着一位姑娘,边问边扯着他单边衣袖。“你告诉我呀?”

  顿住步伐,鹰雄眯眼侧首面对她,语气平静:“在温州时,我要你千万别私自行动,得等一个确切的消息,你理也不理,隔天便不告而别,你这么做不觉任性?未想旁人要如何忧心吗?”那神情瞧不出是否恼着。

  怎么绕回老问题了?招弟怔了怔,接着听他话中意思,见他眉峰淡蹙,他……他这是为她担心吗?没来由地,心中竟生起一番甜蜜滋味。

  “我、我说过了,我要找带弟。”

  “我以为你至少会回仙霞岭隘口与其他镖师会合,结果匆匆赶去,你根本没来赴约。你要找窦二姑娘,却不等消息确定,只身往北行,也不管四海镖局的众位了?”他语气仍静,面容轮廓却有些严峻。

  招弟掀了掀唇,心觉自己并无理亏,可是在他瞪视下,竟觉气虚。

  “我沿途留着四海的暗记,镖局的人见着了,自然知道我往哪里去。而这个问题你已质疑过我不少回,我说过我的武功足可自保,四海镖局里的众人都相信,为什么你偏偏不懂?总是把我当成初出茅芦的生手?总以为随随便便就会教人骗走?”

  他目光转为幽深,端详着她英气娟秀的五官,体会到一件事,知这姑娘根本不觉独自在江湖上来去有何不妥,她虽年纪轻、阅历未称丰富,又是个姑娘家,胆气与个性却不输须眉。而自己该继续责问,抑或祖掌激赏?

  终于,混和着淡淡的无奈和微乎其微的赞赏,他勤了一声:“你若肯多等会儿,也不必白跑这一趟。他们确实在天台山一带出现过,但最后送至我手中那则讯息,已然交待清楚,那位李爷早带着令妹往鄱阳转回,至于是何原因、为什么目的,却不得而知。”他实在该往鄱阳继续追踪,却仍换了方向往北而来,才知心里放不下一个胆大心细的姑娘。

  他告诉自己,如此为之皆为道义,一开始她便随他而行,自己就有责任护她周全。更何况,他着实欣赏她的性子,认她如同妹妹一般,知她孤身上路,焉能放纵不理?

  听闻消息,招弟瞪大眼眸,试图在脑中理出头绪,愣了会儿才启口说道:

  “那、那我得赶紧知会阿爹,他一入鄱阳,便是四海镖局的地盘,定能由他手上救出带弟。”她来回在鹰雄面前跺步,思索如何安排怡当,忽地顿住,挫败地低喊一声,小手又去捉人家的前襟,略扯了扯:

  “你来到这儿的第一天,为什么没马上告诉人家?哎呀,这么一来就慢了,你知不知道?!即便快马加鞭,把消息带回鄱阳也得花上几日时间,届时,他们又不知去向了。你怎地不说?!怎地不说啊!”双手继续扯着。

  那张面容仰高,在自己胸前,听着招弟来带焦急的声音,如冰珠击地,她身上总有一抹馨香,属于她独有的气息,稍稍贴近,便肆无忌惮地占领他的嗅觉。

  “你快把我衣襟扯破了。”语中带笑。

  “你怎地不说呵!”

  “啪”地一声清厉响出,来不及提点了,他的前襟已裂了长长一条缝。

  “啊?!”招弟蓦地定住,呆若木鸡地瞪着,喉中发出无意识的单音节,终于,十指一根根地、既缓又慢地松开布料。

  先前已扯过一回,皱折难以抚平,这会儿再扯第二回,前襟的衣料拧出许多细纹、皱巴巴的,好几处都已扯脱了线,里衬都已外翻,会撕裂出这么大的缝也是预料中事。

  这是她下的“毒手”吗?!她四海窦大竟做出这等可笑丢人的事?!

  招弟小嘴微张,望望自个儿的手,又瞧瞧男子破损的衣襟,脸庞一抬,见那对神俊目瞳挟有深邃笑意,一时间根本忘记要质问些什么。因一把火已“轰”地烧上来,把脑袋瓜儿中几百条思绪全烧成粉末,动也不能动。

  “我、我、我买新的赔你,好不好……”良久,终于挤出话来。

  她这傻愣模样千载难逢,真教人发噱,鹰雄瞧着,终于忍俊不住,摇了摇头,接着竟哈哈大笑了起来。

  “鹰爷不要新的?”她无辜地拧眉,忧虑地道:“你要我补旧衣吗?我女红很差的,会缝得乱七八糟,你……你又会笑话我的。”

  朗声再笑一波,半晌,好不容易压制下来,心中流泛出一股快意,通身舒畅,他浓眉飞扬,嘴角仍上扬着,炯炯地看着她。

  两人都没说话,招弟还想着要怎么解决,他竟主动握住她的臂膀,豪迈地道:“别担心,这衣衫自然有人会赔。”

  “我知道、我当然会赔的……”尚未弄懂他的意思,身子已让他带动,双脚不由自主地跟随他的步伐奔驰而去。

  “鹰爷!你带我去哪里啊?”

  “天下名捕”,到底是干什么的?本来挺清楚的,但现下……

  招弟垂眼瞧着怀中鼓涨的布袋,又抬头瞄向身旁男子,他肩上背着一袋,手臂吊着一袋,连腰间也绑着一袋,全塞满东西。

  “走。”他奔出几步,发觉招弟仍愣在原地,复又折回。

  “你还傻愣?都个把时辰了,半点不像平常的你。”他笑着,腾出一手握住她上臂,“快走,若我失风被捕,全是你的错。”

  “鹰爷……”招弟语带疑惑,怀中东西抱起来沉甸甸的,好有真实感。“咱们是不是闯空门,做了……做了梁上君子?”

  他大方点头,“是。所以得快快离开此地。”

  招弟不敢置信。适才在大街上,她扯坏他的衣襟,说好要赔的,结果他拉着她便跑,在巷弄中兜转,来到一户人家的后院高墙外。连句话都不及问出,他说跳,她就跟着提气了,单边手臂让他带领牵引着,攀跃高墙易如反掌。

  接着,他带着她熟门熟户地模进去,轻易躲开里头的人,她还懵懵懂懂,以为他要干什么重要的事,结果是入了人家的地窖金库,还交待她只要金块不取白银,只拿轻巧的珠宝手饰,不带笨重庞大的古玩玉器,能寨就尽量往布袋里塞,愈多愈好。

  “你、你只是借走而已,还会放回来的,对不?”她心中尚存一线希望。

  “不对。”他咧嘴露出白牙,少见的孩子气笑容。“我衣襟让人给扯破了,总得拿钱买件新的。”招弟下意识抱住布袋,努力将脑中那个严峻的男子和眼前这个合而为一。他行事定要这么高深莫测吗?她都一团乱了,竟傻傻跟着他偷东西来着?

  “你当过散财童子没有?挺有意思的。当过一回就会上瘾了。”他明快扬眉,拉着她说走便走,一身沉重的“负荷”恍若无物,随意来去。

  散财童子?招弟任他带着,心思打转,终于若有所悟了。

  夜月清朗,两名作完案、散完财的男女终于松懈步伐,肩并着肩,缓缓行来。

  昭阳大街寂静沉默,凉风袭来,卷起几片枯叶尘屑,石板道上,两个黑影儿教月光拉得斜长,微微交叠着。

  “笑什么?”鹰雄斜睨着姑娘,嘴角亦噙笑意。

  招弟忍俊不禁,揉着肚子,呵呵地笑出声来,又费力地咬住,喘气道:“我从没想过……从没想过,你你……”手指儿指着他。

  “从没想过‘天下名捕’会闯空门、当梁上君子?”鹰雄替她接话。

  “嗯……”她点点头,酒窝深刻,好一会儿,眸光由戏谑转为认真。

  “那吴天霸一家子在昭阳镇横行霸道,鱼肉乡民,弄得天怒人怨,咱们今天光顾他的库房,拿些金银珠宝分送给贫寒人家,也算替他做好事,积了点德。”稍顿了顿,她挥动空空如也的布袋,爽朗地道:“若事先知道那大户便是吴家,我肯定学你,手上一袋,背上一袋,腰上也一袋,能拿多少是多少。”

  今日跟着他作散财童子,跑了几处贫民户,有的家里只剩个婆媳,还得照顾四五个孩子,有的是十来岁的两兄妹相依为命,四处乞讨维生,有的是父母重病在床,无力请医买药。

  他与她蒙着面,将钱财珠宝公平地分送,当那些贫病者由她手中接过救命钱时,脸上惊喜震愕的神情,招弟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江湖上的剑客游侠,总把侠义二字挂在嘴上,说什么除强扶弱、路见不平的,说得空泛,这一晚,在这小镇上,招弟终能深刻体验。

  “谢谢你。”这句话代表着现下的心情,极自然便出口。

  鹰雄不太明白,双目微沉,静静地望住她。

  “今天的事,永远不会忘记。”她笑,回视他。

  男子唇微勾,双手负于后,两人并肩又行几步,他忽地低沉出声:“此地是非已了,明日是该离开了。”

  闻言,招弟微怔,接着整个人跳了起来,好似想到什么要事。

  “糟!我得赶快回九江,尽速联络四海镖局才是。”从干后闹到夜半,她散财散得太愉快了,竟忘记这等大事。真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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