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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话灌入碧素问耳里,震得他1耳根生痛。他整个人傻了,心魂欲哭地看着那张药方-- 白纸上,写了十五味药材,标明了分量和煎熬的方法,唯有“独活” 的药名上画了一个大叉,那笔法绝裂,看了教人心惊。 少了“独活”,她……不独活?! 冷汗陡地冒了整身,内心怒气翻腾,碧素问重重地喘息,二话不说,人像风一般飞奔离去。 三娘亦要跟去,却让夫婿握紧臂膀,她眼光询问地瞥向风琉,后者只是微笑。 “别去打扰,说不定……是个转机。” ☆  ☆  ☆ 迎着夜风,沉香走向渚边的墓冢。这是个月明如画的夜晚,云让风吹淡了,月光清澈见亮的,把江面涂成一片潋艳的银白。四周不知名的动物啼叫,她不觉害怕,任由寒冷刮过单薄的身子。模模糊糊地,她不清楚自己心里想些什么,只知道所有的苦痛都该尘埃落定了。

  “唉……”那声叹息幽幽飘虚,幽幽然、绵绵然,传荡在黑夜里。 停步在墓碑边,好几回,她冀望着能感应到大爷的魂魄,为此,她虔诚地祈求上苍,却连梦也不曾作过一个,除了她与他拜天地那晚。 “东南西北都没有您……您到底在哪儿了?” 没人可以为她解答 她低低轻笑,转过身面向江水,那片荡漾着月华的水域吸引着她。随意识驱策着,她一步步、缓缓地走去,耳边隐约听见动物的啼叫:咕咕咕、咕咕咕……

  她再凝神倾听-- 苦苦苦、苦苦苦……… 不苦了,再也不会有任何痛感了。沉香安详地望向前方,水浸湿了脚下鞋袜,她继续往里头走去,水湿了裙摆,淹上了小腿肚,再走去再走去……水漫至腰际,她的发尾在水面上飘浮开来,多么动人,多么美丽。苦苦苦、苦苦苦……不苦了,永远不苦了……然后,水将她整个人都吞噬了。“沉香!”碧素问的叫唤划破宁静,赶到时,就撞见了这最后一幕。

  他火速地冲进水里,双臂胡乱在水面下挥动,试图要捉起沉香的身子,他脸上表情狂乱得吓人。惊惧万分地怒喊着:“该死的!你给我起来!不准死!我不准你死!”

  他整个人心慌意乱,觉得全身冰冷--不是因为一江的冬水寒气,而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冷意。冻结了体内所有的血液。人生至此,他从不曾这般害怕和绝望过。

  眼中充满血丝,他双臀发疯地搜索着,终于捉到了沉香的身子。他用力一提,将她软绵绵的身子抱起,快速地离开水域。 或者是受了震动,沉香吐出几口水,跟着剧烈地咳了起来,感觉一只男性的手拍抚她的背,身子不觉漂浮,她发现自己坐在坚硬的土地上。 “睁开眼!我叫你睁开眼来!” 那声音命令着她,听起来如此熟悉……一股心发温柔的情绪捉紧了她,眼皮下湿湿热热的,泪珠由眼角悄俏跌落。 幽幽地叹了口气,沉香撑开眼皮,那个朝思暮想的面孔映入眼睑。她瞧着他,软软地蠕动唇瓣,“大爷,沉香找到您了……” 苦苦苦、苦苦苦……为什么还叫苦呢?那苦已经结束。 胸腔中暴涨着愤懣的怒气,压迫得心脏疼痛不堪,碧素问瞪着她,那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眼底的依恋如旧……这些日子,她不曾忘怀过他?他瞧着想着,什么气话都说不出口了,只剩满心的怜惜。

  “大爷……别要生沉香的气了。”她抬起手抚着碧素问脸上的沧桑,他的眼眉,他的唇鼻,还有他下颚短短的胡须,小手下是冰凉凉的,无一丝人气。望着他不言不语的神情,沉香唇抿了抿,怯生生地说:“您还是决定要生气吗?沉香努力地等了……等了好久好苦……我、我……”说着说着,她心里头觉得委屈,硬咽着,许多许多眼泪纷纷坠落。

  然后,她什么也不管了,顾不得大爷不爱她哭,顾不得大爷让不让她跟,顾不得大爷生不生气,她像小孩似地放声痛哭,突地扑进他怀里,双臂圈住他的腰际,头埋在他宽阔的胸膛,狠狠地汲取着他的气息味道。

  “您带我走,求您带沉香走……大爷,我不要一个人呵……” 碧素问心一紧,双手迟疑了会儿,还是环住了她,将那小小身子揽在怀中呵护。听见她嘤嘤地泣声,他抚动她的发,任她尽情地发泄。然后,他知道了,他与她皆是固执之人,她一心相随,他却执意逃脱,而他……爱她吗?

  碧素问苦苦地扯动嘴角-- 他若不爱,便不必受折磨,在面对她时,亦能无动无波,淡然静默。唉,他若不爱呵…… “你怎地傻啊!”他的声音艰涩暗哑,还不习惯感情的支使。 沉香的小手锁得更紧些,哭得迷迷糊糊的,怕他忽地就消失离去.“别离开我……” “不会了。”碧素问回答,一手悄悄地游移到她的腰胁,毫无预警地扣住穴位,下一刻,沉香已软软地伏在他胸上,揽腰抱起昏睡中的她,他盯着那张芙蓉面,温柔地低语:“此生此世,再也不离开你。”

  第十章

  莫负沉香泪

  夜半,碧烟渚灯火通明,大爷未死的消息如野火燎原般传了开来,当碧素问抱着沉香步回主屋时,不少仆役丫鬟们竟舍得离开温暖的被窝,忍着天寒地冻地躲在门后偷瞧,而碧家二少也爬起来凑热闹--这出戏他等着结果等得头发胡须都快白了,好不容易熬到今时今日,若错过了,岂不扼腕!

  碧素问抱着沉香回房,两个人都衣衫湿透,三娘见状,立刻拿来了乾净的衣物要照顾沉香。 将沉香胸前的扣结解去大半,三娘停下手,回头瞧了瞧呆立在床边的大哥,好气又好笑地说:“你打算从头看到尾吗?三娘是没立场反对啦,反正你看的是你媳妇儿。不过我还是劝你先把那身湿衣换下,地上都让你滴出一片水洼了。”

  说完,三娘不理大哥的反应,啪地扯开沉香的衣襟,露出红色的小兜儿和一大片雪白肌肤。她听见身后传来沉浊的抽气声,偷偷笑着,继续动手,准备把沉香扒个精光。

  “我……先去……换、换掉衣服。” 碧素问艰难地说着,觉得口乾舌燥,他急急冲了出去,快速地掩好门扉。 “原来大哥也会脸红。”三娘暗自蝻语,咬紧唇,怕自己笑得太猖狂。唉,到底是自家兄弟,总要给点面子。 过没多久,碧素问再度返回,在自个儿房前迟疑了一会儿,才举收叩门。 “进来。” 听见三娘应声,他缓慢地推门步进。屋内,三娘点燃一小坛药材,那香味飘散在空气中,令人心神舒安。沉香静静地躺着,她的衣服和浸湿的床单全让三娘换下,只除长发微湿,披满整个枕头。

  三娘正凝神为她把脉,怕她旧疾未除又受风寒。仔细地在沉香腕上摸索,三娘一会儿拧眉,一会儿皱鼻,一下子摇头,一下子又叹气,瞧得碧素问一颗心紧张得快跳出喉头,忍不住紧紧追问: “她好不好?!” 三娘故意吊人胃口,略带哀愁地瞧着兄长,无可奈何地叹口长气。 碧素问脸色陡变,他用尽心血,好不容易等到这一日,要见她平平安安,将久缠的病痛全部驱除,他不允许任何意外,绝不能容忍一丝变故!他猛地跌坐在床沿,死死地看着枕上的雅致容颜,似是强忍着极大的苦;接着,他用双手蒙住了脸,那种痛楚,已不胜负荷。

  三娘心虚地吐吐舌头,决定不再捉弄人了。轻咳了咳,她拍拍大哥的臂膀,柔声地说,“该做的,三娘都做了,该吃的药,沉香全吃了,她能不好吗?只要往后你别动不动出手点晕她,别将她骗得这般凄惨,而沉香也别动不动站在渚边吹冷风,别时时心闷郁抑,我想……不止沉香,所有人都会很好的。”

  碧素问放下双手,眼神一沉,脸上仍存质疑,郁郁地瞧着沉香。 天啊,他别变痴呆了才好!三娘又是叹息,乾脆抓来沉香的手直接塞进大哥掌里,叫他自个儿去感觉。 握着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碧素问怔怔地低语:“她好热。”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体温,你体质偏寒,异于常人,还说人家太热了!那赤松脂引出了各味药性,压制沉香体内的阴寒,调和阴阳气息,少了冷热交煎的痛楚,她不必再受心疾之苦了。”她得意地笑,“三妹纵使不才,也决计不敢坏了碧烟渚世代的招牌。”

  “嘿嘿,终于大功告成,现下,全瞧大哥了。你本事大得很,要沉香生、抑或是死,全凭你的意思。”她站起来,伸伸小腰,“不同你们揽和了,我要回去好好睡上一觉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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