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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随着容灿获救,卿鸿所受的误解与指控不攻自破。当时连着船劫走大批铁器,让容灿惨遭囚禁的幕后主使者是云南的一支庞大势力,他们完全是针对容灿而来,和朝廷并无关系。

  卿鸿表面是平静无波的,并不因真相的水落石出而欣然慰藉,毕竟身体受创有痊愈时候,但她的伤烙在心口,被狠狠剜开了,不知何年何月才得以完整。

  这几日卿鸿时常想起那名苗女,踌躇着要不要将她的事告诉容灿,反复斟酌,她仍是隐瞒下来,心想,容灿身中怪毒,功力已毁去大半,他对那姑娘若是有情,让他知悉仅是徒增烦忧;若是无情,她多费唇舌亦是枉然。

  因此,目前卿鸿所能做的就是承应那苗族姑娘的请求,好好照顾容灿。

  这一日,船靠了岸,不为添购日常用品,也不是要补充粮食清水,卿鸿不懂为何,而赵蝶飞只模糊对她解释,是为了等待一位大夫来帮容灿诊病。

  卿鸿不疑有他,心中却有说不上来的烦躁,每每泊船,她总没来由的担心害怕,怕很多未知的、无法预计的变数,怕落入那使她思念又惊悸的男子手中,怕船一停就再也开不了,而自己永远也走不到目的地。

  船舱中,容灿翻了个身,卿鸿见状急急说:“你别动,要喝水吗?我帮你倒。”

  她倒了杯水还去,在床边的椅子坐了下来,秀眉拧着,担忧地注视容灿灰白的脸。相似的面貌、相似的情境,不自觉地,卿鸿忆及提督府中容韬卧病时的点滴,他的温柔、热情、欺瞒和猜疑,她深陷其中,如同扑火的飞蛾。

  “你想起韬了。”容灿一针见血的说,将空了的杯子递回。经过赵蝶飞说明,他已得知事情原委,且百分百肯定即便她逃到天涯海角,韬也绝不可能放手。

  卿鸿震了震,没接好杯子,它“咚”地一声滚落脚边,幸好未摔碎。

  些些慌乱,她弯下身捡拾杯子,借以掩饰心情并转移了话题,“蝶飞说,今天有位大夫要过来瞧你的病,你得在船舱里候着,她可能接那位大夫去了,若觉得闷,我可以陪你下棋消磨时间。”方才船一停,赵蝶飞就不见踪影,只吩咐手下提高警觉。

  容灿脑筋转了转,已料到那大夫的身份。“是星魂,我的结拜五弟。自我出事,阎王寨水陆齐下寻我消息,蝶飞走水路,星魂走陆路,两人才会在此碰头。”

  闻言,卿鸿静静颔首,心中自有想法。

  当日赵蝶飞带她离开京城,全凭一时的同情和冲动,她沿江而下为探容灿下落,如今目的已成,当务之急是解决下在容灿身上的毒,自己若再待下,往来皆为阎王寨的人,迟早怕是要碰上那个人的。

  打量她的神情,望着那微微隆起的腹部,容灿就事论事、把话题兜了回来,“忘不了他,何不回到他身边?对你,韬不会放手,如今又有孩子,要他放弃,干脆杀了他还比较容易。”

  卿鸿白着脸,手保护性地覆在肚上,沉吟片刻,当她抬首面对容灿时,眼瞳清澈有神,呈现出坦荡荡的感情。

  “你说得是,我的确忘不了他,很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那又如何呢?我已经没有第二颗真心可以付出,我不求什么,只想带着孩子平平静静过日子。”

  “所以……哀莫大于心死?”容灿挑了挑眉。

  卿鸿缓缓露笑,幽幽地学着他的用语,“所以……你别恶声恶气对待那个苗族姑娘,即便她不是你钟情心爱的女子,也别用残忍的方式伤她,毕竟心破碎了再难平复,这个中滋味……我再清楚不过了。”

  眉陡地纠结,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加惨淡,紧抿的嘴角颤了颤,容灿深深看着卿鸿不发一语,然后僵硬地转向墙板上的圆窗,看着外头。

  卿鸿知道自己触碰了他的忌讳,没再继续说,目光移向窗外景象。

  这江口汇聚两条河流,岸边停泊不少船只,陆上一片繁荣,许多的摊贩在此聚集,吃的、用的,应有尽有,喧嚣扰攘不亚于京城。

  “有糖炒栗子呢!”卿鸿站了起来,将气氛弄缓,轻笑道:“我下船买些来,咱们边吃边下棋。”接着,她转身欲走。

  “岸上人挤人,挺个肚子你还乱跑!”容灿对着她的背影叫,四肢却因毒素而难以控制,没法阻止卿鸿。“喂!喂——”

  “我很快回来。”一扬声,卿鸿步出舱房。

  片刻过去,船舱门板又“咿呀”一声教人拉开,以为是卿鸿回来了,容灿头一抬,嘴还没开骂,已瞧见李星魂和赵蝶飞,双目瞥向他们身后,对上了一张与自己神似至极的脸庞,眉目依旧却有掩不去的风霜。

  容灿缓缓笑,有些幸灾乐祸,“你跑这么远,是为了我这兄弟?还是为了你娘子?”

  阴沉脸色,容韬无心听他揶揄,低哑的问:“她人呢?”

  “被你赶跑啦!”他耸耸肩。

  “灿,说实话啦!”赵蝶飞扯着容灿的衣袖。唉唉,这非常时期千万别再挑起容韬的怒火。她与亲亲五哥会合,可没料到容韬会守株待兔,于是被堵个正着,若非五哥护着她,管她是女子还是男子,早被揍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瞧了眼容韬的神情,容灿心中警铃大作。他目前虚弱得手无缚鸡之力,好汉不吃眼前亏,这道理他懂得。于是撇撇嘴,他没好气地说:“下船买东西去啦!”

  “韬!”见容韬转身欲走,赵蝶飞机灵地喊住,神色顾忌,支支吾吾的说:“那个……嘿嘿、我答应卿鸿不能说,但……还是让你知道比较好啦。”她僵笑,慢慢躲到李星魂身后。

  “有话快说!”容韬双眉打了死结,心头满是懊恼和怒火。

  当初发现赵蝶飞暗自带走卿鸿,愤怒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他不知她打算逃到何处,以为卿鸿定会回靖王府接走娘亲,欲采取行动夜探靖王府顺道劫人,才由高猷口中得知,原来长郡主在日前已过世。而后,三笑楼传来消息,武尘的探子终于查出容灿此次失风落陷的原因无关朝廷,纯粹是江湖恩怨。

  这样的事实让容韬的心又冷又热,那苍白凄楚的容颜无时无刻不在啮咬着他,心中怒焰从未熄灭,星星点点全是对自己的愤恨。

  “二哥,呵呵,别生气……您先别气。”除了阎王寨大当家铁无极和自己的亲亲五哥,对其他结义兄弟,赵蝶飞在称呼上是直接以名相称,这会儿竟喊出“二哥”,可见她吓得魂有些离体了。“卿鸿她……这样……这样啦。”边说着,她双手在腹部比出一个大肚子的动作。

  容韬不耐烦地眯起眼,表情足够冻死一江的鱼。

  “哎呀!还不懂?!就是这样嘛!”赵蝶飞跺脚,既已承诺卿鸿不能说,她只好用比的,手势加大,让动作更明显。

  终于,容韬会意过来。

  一口气梗在喉头上不去下不来,他双目不敢置信地瞪着,呼吸陡地又喘又促,想揍人、想咒骂、想见那忆了千百次的人儿,权衡之下,他脚步疾驰往外冲,决定抛下众人追寻出去。

  “有妻子没兄弟的家伙!”问也不问他的病。容灿啐了一句。

  “他、他没骂人耶。”赵蝶飞小声地确定。

  “是没时间也没心情骂。”李星魂头痛地看着顽皮的妻子,淡淡地说:“往后,咱们得事事小心了。”

  ???

  买了一包热呼呼的糖炒栗子,卿鸿闻到糖火烧和油葱饼传来的阵阵香味,难得有胃口,她又掏钱买了几个。经过摆置孩童小衣小鞋的铺子时,她再度被吸引,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心底柔柔软软,想象着孩子会是什么模样。

  摊开裹钱的小方巾,卿鸿数了数,手头并不宽裕,那时由京城出来她分文未取,典当了发上唯一值钱的珍珠钗,用来买了几件粗布衣衫,如今就剩下这些。但她不能随便动用,四川尚未到,未来还没确定,为了肚里的孩子,多留些钱在身边总是保险。

  “小娘子,你需要什么?咱们这儿小娃儿的东西应有尽有,就拿你手中那件袄衣来说,里头可是真正的棉料啊!滚边儿的金线,瞧来贵气吉祥,你若中意,我给你算便宜点。”老板见有来客,殷勤地招呼。

  卿鸿抬起头,温柔的笑容教人瞧了差些闪神,轻声地问:“请问……这怎么卖?”

  “哦、喔——”老板回过神来抓了抓头。“本来要两吊钱,今儿个大牺牲,我给你拿一吊半,如何?”

  好贵呵……卿鸿咬了咬唇,想了一会儿,终究放下那件小袄衣。

  突然间,不能理解的,她整个背僵直了起来,仿佛身后透进两道锐利的目光。卿鸿好生纳闷,下意识回头,映入眼帘的只有来来往往的人群,根本是心理作祟。她摇摇头甩开不安的感觉,对住老板又是微笑,“我没这么多钱,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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