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怀玥压低声音问。“看你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莫非你知道他去哪见了?为何会丢下我们两人在这里?”
圣怀璧又拈起了一颗葡萄,在指间把玩看,声音幽凉地说。“若我没有猜错,他只怕是……”
他目光如剑,停留在圣怀玥的身上,竟让他打了个寒颤,但是更让他心惊胆战的是他的最后一句话--
“他只怕是入宫面见父皇了,他的那些心结,今天必然要做个了断!
第八章 宫变(1)
令狐问君来到九门总督府前,却见令狐卫站在大门口,带着二十名护卫,人人牵马列队门前,似是在等什么人。
见她现身,令狐卫竟回头挥手道。“上马!”
她一征,疾步上前,问。“令狐卫,你要去哪儿?”
他回头笑看答复,“陛下有旨,说丞相今日必然会来找下官,要下官带齐人马在此恭候。既然丞相来了,咱们就可以出发了,下官已经点兵五千,两千人封住了圣都九门,三千人听候丞相差遣。”
令狐问君浑身一震,“这是陛下的旨意?”
“是啊,难道丞相不知?”令狐卫见她如此茫然震惊,反而好奇。
“陛下几时给你的旨意?”她又急问道。
“昨夜子时,陛下急召下官入宫,亲口下的旨。”
听得此言,她心中明白圣皇早已知晓朝内局势动荡,更知道自己和圣怀璧的暗中打算,但究竟是怎样被圣皇猜到的她却不知道,此外她也感到疑惑,陛下就算是猜到了她会来找令狐卫帮忙,又怎会任由自己和圣怀璧处理朝中如此滔天大事呢?
但见所有侍卫都已经整装待发,今日之事就如箭在弦上,弓如满月,她岂能不发?
清晨圣怀璧离开雀灵苑时,她心头就有强烈的不安,倘若他真的被扣在太子府,她真的要发兵围府救人吗?
太子毕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龙子皇嗣,即使圣皇已经决定传位给圣怀璧,但只要一日没废太子,现在的太子就还是圣怀璟,她即使是一朝之相,终究也只是圣家的臣子,岂能以下犯上!若是此战败了,太子得势,她这谋反之罪必定被坐实不说,圣怀璧也将命危矣。
但如今圣皇竟然如此暗中安排,显然不仅将大权交给他们,而且还已经下定决心将太子之事做个了断了。
霎时之间,这圣都上下的气氛竟变得如此紧张,朝堂动荡,皇嗣更迭,外有强敌环伺,今朝此时,真的都能一笔了断吗?
她想得深入,忽然有人来向令狐卫享报,“太子已经入宫!”
令狐问君陡然警醒,看着他问。“皇宫内外可有人守护?”
令狐卫笑道。“丞相放心,既然外面陛下都已安排妥当,宫内岂会没有部署引大人应该还记得,陛下手中有一支亲卫军,作战能力极强。”
她岂能不知,圣怀璧当初就是靠这支奇兵击溃了黑羽来势汹汹的进犯。
于是她晃晃悠悠的心稍微安定了些,随即说道。“我们现在就去太子府!”
“遵命!”
太子府,圣怀璧被困之地,如果圣皇选择在皇宫之中与太子对决,那太子府的那场恶战就将交给她和圣怀璧了。
她骑上马。心中还有一个疑惑。为何圣皇不提前动手?既然他有决断一切的判断力和能力,他完全可以在圣怀璧回来之前荡平朝内的不安定,为何他要称病拖到现在,只是为了等圣怀璧回来吗?
圣怀璟走入东暖阁的时候,值守的太监一如既往地笑面迎人,“殿下您……”
没等他说完,圣怀璟身边已经有人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拉到一边去,手起刀落,了结了他的性命二紧接看,四名打扮成太监的侍卫迅速将宫门口的四名太监全都一刀格毙,代替他们站在了原地。
瞬间,守卫易人。
圣怀璟沉声问。“宫外的人手都已经到齐了吗?”
“都已到齐。”他的贴身侍卫躬身回道,“皇宫十二扇可以进出的大门都已有人把守,没有殿下的亲笔手谕,不会放走任何一人。”
“好,嘱咐他们手脚一定要利落,做事更要安静,不要惊动令狐卫那一千人。”他深吸一口气,“今天我要靠这七百三十匹人,开创圣朝的新世!”
东暖阁内,药香弥漫,有两名宫女跪在圣皇的床榻前,一人捧看药盏,一人端看玉盂,正在伺候圣皇喝药。
圣怀璟俏无声息地走进殿内,就站在床榻前三步开外的地方,其中一名宫女看到一脸阴森的他,吓了一跳,手中的药盏差点打翻,低声禀报,“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怀璟来了?为何你们没人告诉朕一声?”圣皇的声音因连日的咳嗽而嘶哑许多,他一摆手,“去,给太子搬张椅子过来,朕有话要和他聊。”
圣怀璟面色僵硬地坐在宫女搬来的椅子上,那椅子是黄花梨木做的,没有放任何的棉垫子,在这个季节里显得格外冰凉。他直挺挺地坐看,总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圣皇微微起身,看了他的坐姿一眼,叹气道。“朕那天打了你,一直惦记你的伤,叫太医院给你送了药膏过去,也不知道你抹了没有。你这孩子向来脾气倔强,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好,不过朕看你现在能在这椅子上坐得住,大概伤势是好多了吧。”
他艰涩地开口,“多谢父皇惦念,儿臣的伤的确好了大半了。”
“好了就好,到底是身病好治,心病难医啊。”圣皇扶着宫女的手,缓缓坐起,将药盏里的药一点一点喝进,然后又问。“你今天跑来朕这里,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和眺说吗?”
“是。”
“那就说吧。”
圣怀璟咬紧牙关,下定决心,开口道。“儿臣希望父皇宣布即日起禅位给儿臣。”
屋里的一切声音似是被一只手生生掐断,圣皇抬起眼,那张近日来被病痛折磨的枯黄面庞上,一双眸子依然炯炯有神,威严不可逼视。
“怀璟,你可知道这样的话是何等的大逆不道?你的父皇尚在人世,你就要逼着父皇退位吗?”
他冷冷回道。“因为儿臣怕若等到父皇宾天那日,这江山也不是儿臣的了。”
圣皇望着他,“说下去,你怕这江山会归谁?”
他咬咬唇,“这个人在父皇的心里,也在儿臣的心里,父皇比儿臣还心知肚明。儿臣只想知道,从何时起,父皇决定让他取代儿臣?”
圣皇慢慢吐气,“从他能识字写文章,能上马拉弓箭,从他能将兵书倒背如流,所写的兵策让兵部老臣都惊叹不已,从他和朕说要让圣朝成为前所未有的强大国家之日起,朕便决定,要改立他为太子。可那一年,他才不过七岁。”
圣怀璟的手指紧紧捏着椅子的扶手,手背上青筋暴露,他恨声说道。“父皇果然早已属意于他,既然如此,为何要儿臣一直做这个太子,任由儿臣傻傻的作着皇帝美梦?父皇直接裁撤了儿臣的太子头衔,立他做太子不就好了?”
“当年他才只有七岁,又是四子,骤然改立,师出无名,朝中群臣不会应允。而且,朕也不想过早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圣怀璟听得更是勃然大怒,“父皇心疼他,怕他受伤,就将儿臣推出去为他挡那些风浪,最终却让儿臣落得一个被天下人笑话的下场?父皇,都是您的骨肉,您为何厚此薄彼,冷酷如斯?”
“朕对你难道还不够纵容吗?你知不知道,当你手揽户部大权,侵吞国库钱粮的时候,朕虽然清如明镜,但就因为心中有愧于你,所以对你一再地忍让,否则你以为户部贪续之事岂能到今朝才被揭发?”
圣怀璟面目狰狞,赫然起身,“这么说来,儿臣现在是该跪下来给父皇即首,感谢父皇的宽宏大量,手下留情了?”
说罢,他竟真的跪了下来,对看圣皇在冰冷的石砖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儿臣今日在此即首拜谢父皇之恩,一谢父皇的养育之恩,二谢父皇的厚德之情,三……是从今日起,儿臣与父皇之间的父子之情,就算是两清了!”
旁边的那两名小宫女听得这王朝之中最至高无上的两父子对话,早已吓得花容变色,颤颤巍巍地向后退着,其中一人刚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口,就被一柄长剑骤然封了咽喉,血花飞溅,溅到另一名宫女的衣裙上,那宫女吓得当场晕倒在地。
圣皇却是不动如山,平静地看着跪在面前的长子,仿佛并没有看见刚才所发生的那血腥的一幕。
他只是怅然地望着圣怀璟,哑声道。“你我父子几十年,今日为何一定要落到这步田地?你以为磕几个头,我们的血缘亲情就真的能两清了吗?你是我的儿子,怀璧是你的弟弟,朕一直希望你们可以和平相处,无论这江山日后由谁来坐,都是我们圣家的江山。圣家人,若自己都不能维护江山的稳固,我们还能指望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