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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身在福中不知福,和她如今的生活条件一相比,她觉得原来的自己简直生活在天堂里。

  最让梁婉不能容忍的,是这里的人不爱洗澡,身上都有一股子怪味,小姑娘也是,不勤洗澡再加上头发长,头发里和身上都有了虱子、跳蚤什么的,这才是让梁婉最受不了的,她觉得自己没发疯还真是奇迹。

  于是,当身子稍微恢复了一些后,梁婉就不顾赵氏的强烈反对,亲自烧了一大锅热水,虽然烧柴的时候差点烧了她的头发和眉毛,她也没有放弃,也不顾十一月的寒冷,用家里唯一一个木盆哆哆嗦嗦地洗了一回澡,她来来回回洗了三次,才觉得身上的泥垢被洗刷干净。

  洗完澡,梁婉又将自己的衣服和床上用品该洗的洗该拆的拆,足足忙了三天,她才觉得身上不那么痒了,晚上也能安然入睡了。

  梁敬言和赵氏奇怪地看着她东忙西忙,以为她是因为要嫁人才变得穷讲究。也就懒得管她,倒是梁正被告也硬逼着好好洗了澡,梁婉也帮他洗衣了衣服和被子,他自己也觉得这样干干净净很舒服,就连念书似乎都比原来有效率一些。

  梁婉警告弟弟以后一定要养成勤洗澡勤换衣的好习惯,身体才会健康,梁正虽然觉得有道理,最后还是忍不住笑道:「村里很多人一年洗不到一次澡,也没见他们怎么样啊,活到五、六十岁的也不少。」

  梁婉气得瞪眼,回他:「大人是没事,可是村子里小孩子的夭折率有多高,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因为不干净才容易生病,小孩子身体抵抗力差,大人不保持清洁,结果是小孩子受罪,懂吗?如果你想长命百岁、多子多孙,就给我好好洗澡,好好保持干净。」

  梁正笑着答应了,觉得自家姐姐变得多少有点神经兮兮的,但是他也没有多想,毕竟谁会想到自家的亲人被换了灵魂呢?

  在梁正看来,以前梁婉的确也是从早到晚干活,现在虽然只是忙着保持自己的清洁干净,但也是出于「女为悦已者容」的心思吧?毕竟穆深看起来也是干干净净的,应该是个非常讲究体面的人,姐姐嫁过去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邋遢了。

  而且收拾干净清爽的梁婉确实比原来要好看许多,整个人不仅变得精神了,就连目光都似乎变得更加水灵清澈了,以前梁婉经常被赵氏骂得抬不起头来,总是低着头、微微弓着腰,整个人束手束脚,透着一股子寒酸和小家子气,而现在的梁婉每天都是挻胸抬头,神态从容,目光清正,仅仅往那里一站,就自然有一股让人不得轻视的气势。

  或许就是这种变化,才让赵氏不敢再轻易指使她,反而对这个女儿多少有了点畏惧。

  梁婉也不和她吵,但只要赵氏一想开口骂人,梁婉的目光往她身上轻轻一落,赵氏就觉得背脊发寒,似乎比面对自己男人还要有压力。

  赵氏偷偷对梁敬言恨恨地说:「我看那死丫头将来也不会孝顺我们的,还没嫁给穆深呢,就对我摆起架子,以后成了穆家媳妇,吃香的喝辣的,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恐怕根本不会把我们放在心上了吧!」

  梁敬言呵斥她:「你少多嘴,我看婉儿最近不错,现在才算有个书香门第之家女儿该有的样子,端庄大方、温婉得体,以前被你喝来斥去,畏畏缩缩的,谁看了都不喜欢。」

  赵氏「哼」了一声,不也和自己男人顶嘴,只是琢磨着是不是把穆深送来的聘礼再多扣下一些。

  穆深送来的聘礼除了双鱼、双鹅,还有四样干果、四样鲜果,两匹单布、两匹厚布,这些是穆家村规矩中必备的物品,除此之外,穆深还额外给了梁敬言两百两银子,他也知道梁家窘迫,现银比其他东西更实惠。

  按照当时的习俗,男方给多少聘礼,女方应该陪嫁等额的嫁妆,否则以后女儿嫁过去,就会被婆家人看不起。

  但是赵氏可不这么想,反正大家都知道梁家穷,她又何必打肿脸充胖子?穆深给的两百两备嫁银子,她原来打算扣下一半,以后发留给自家儿子花用,另外一百两给梁婉当压箱嫁妆。

  但是现在赵氏不这样想了,她觉得自己何必对要嫁出去的女儿这么好?不如再多扣下五十两,反正以后梁婉嫁到穆家就等着享福去了,这些钱不如留给娘家。

  当然,这种事她是不会告诉梁婉的。

  在梁家准备嫁女儿时,某一天午后,梁正忽然从外面回来,以梁婉的屋里找她。

  梁家的院子很小,坐北朝南的堂屋三间,正中间是客厅,东间是梁敬言夫妻的卧室,西间是梁正的卧室。

  东西两面各有厢房两间,东厢房一间做厨房,一间是放杂物和木柴的柴房,西面一间做梁正的书房,一间是梁婉的卧室。

  兖州地处大周的北方,乡下地方建造房子多用泥土混杂稻草,更穷困人家的不随便建个茅草屋,梁家的堂屋是泥土建造的,保温性能尚好,东西厢房的墙却只在茅草外面披了层泥土而已,年欠失修,常会透风漏雨。

  梁婉卧室里的温度其实和外面差不多,一盆水放在地上,第二天早上一定结一层薄冰。

  梁婉晚上盖两层裤子睡觉还是会冷得直打哆嗦,她干脆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盖上,但是依然会冷得缩成一团,这时候她倒是有点渴望快点嫁给穆深了,穆深的家总该不会这么寒酸贫困吧?

  她心底恼恨地想,怪不得这时代的男人能够轻易掌控女人的喜怒哀乐,女人们没有独立的经济权,为了过上好日子,就不得不一步步地向男人低头和妥协啊。

  梁正进来的时候,梁婉正坐在被窝里翻看一本大周朝的地理札记,在她曾经学过的历史中,没有大周这个朝代,可是看了地理札记又觉得和华夏地地理是一样的,或许,这是现代人经常提到的「平行时空」?

  梁婉对研究这种太科学的东西并不太感兴趣,只是因为无聊,才向梁正要了几本闲书用来打发时间,同时了解一下自己现在生活的大环境。

  幸好梁敬言虽然重男轻女,但是以前也教梁婉认过字,所以梁婉看书,家人也不以为奇,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看来梁正进来,她有点期待地看着他,问:「怎么样?买到了吗?」

  梁婉晚上实在冷得受不了,所以拜托弟弟去给她买暖被窝的热水壶。

  梁正却没回答她的话,转身又请了一个人进来,梁婉立即瞪大了眼睛。

  是穆深!

  穆深依然穿了身深青色的长衫,不过因为天寒,这次外面多罩了件湖蓝色斗篷,斗篷的领口有雪白的狐狸毛,倒衬托得他多了几分贵气。

  他走进内室,玉树临风地站在那里,这让正缩在被窝里看书的梁婉赖床也不是,下床也不是,让她尴尬得小脸都红了,只能恨恨地瞪了弟弟一眼。

  梁正对姐姐做了个鬼脸,说:「姐姐,我在外面书房里读书,你们聊聊吧。」

  梁正人小鬼大,他很敏感地发现姐姐其实对这门众人人艳羡的婚事并不怎么热中,他以为姐姐还在挂念那个纨绔子弟穆连升,所以想加深姐姐和未来姐夫的感情,正巧穆深主动找上他,他也就大胆地将穆深领进了家里。

  反正有他这个人证在,也不怕别人说姐姐和未来姐夫私下有什么苟且。

  事已至此,再埋怨弟弟也无用,梁婉只能大方地下床,穿好笨重的棉鞋,又把拉乱的被子叠好放到床尾,房间里狭小也没有多余的椅凳,她只好拍拍床沿,说:「不知穆公子大驾光临,失礼了,请坐吧。」

  穆深也不客气,在床沿边坐下。

  梁婉主动退到窗子边,背靠着窗台,看着穆深.

  穆深手里拎着包裹,他放到床上,轻轻打开,里面正有一个梁婉想要了很久的热水壶,还有一个不小的锦囊。

  他对她招了招手,说:「过来。」

  梁婉有些警剔地看着他。

  穆深失笑,无奈地对她说:「这可是在你家里,我能对你怎么样?」

  梁婉知道自己太过拘谨,可是她就是无法解除自己面对穆深时候的紧张情绪,这个男人给她无形的压力,就像工作时候面对公司的大总裁一样啊。

  穆深先把热水壶递给她,说:「街上偶遇你弟弟,听他说你想要这个东西取暖,我便从家里寻了一个给你,这是从京城带来的,那儿的手艺要比咱这乡下地方精致许多,灌水口拧好了就不用担心渗水,可以放心睡到天明。」

  梁婉看看手里放着的铜质扁壶,表面刻看吉祥云纹,中间还有一个大大的福字,如果流传到后世,这东西也会成为被后人称赞的精美工艺品吧?

  她心里一暖,诚心地对看他说:「谢谢。」

  穆深又把锦囊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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