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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隽忽然一把擒住她纤细如竹的皓腕,速度之快、之猛,让她不必伪装便面露诧异之色。

  好可怕的身手,根本看不清他是何时出手,倘若此刻他手中握的是一把剑,恐怕她早已没了生息。洛琼英在心底暗暗惊忖。

  “陛下?”瞧见他将她的手拉至眼前端详,她不由心下发慌,一股窘热直往两颊窜。

  宫中人尽皆知,严隽眼底唯有雄图霸业,三千后宫如同虚设,纵然偶有妃嫔蒙受帝宠,也不过仅止于一夜旖旎。

  莫不是他突然转了性,或者压抑过深,连她这样不娇不柔,瘦巴巴像个孩子的傻妞都看上眼了?

  “你这双手是怎么回事?”严隽目光极冷,逐一检视她那双被冻得通红的白嫩手心。

  “因为看雪景甚美,所以动了玩雪的念头。陛下也一块儿来玩?”洛琼英呵呵傻笑,被他圈握的双腕荡开一团灼热,莫名使她心慌。

  不能慌。敌人面前,断不能自乱阵脚,即便装傻卖蠢亦然。洛琼英竭力安抚紊乱的心绪,殊不知,心底的慌,源自于他英姿焕发的灼灼气息。

  瞄了一眼那张呆蠢的笑颜,严隽眸光一冷,遂松开了紧攒的手劲,洛琼英鼓噪不安的心始能落下,暗暗松口气。

  幸好,瞧他那模样,应该只是一时兴至,随口一问罢了。如他这样自负冷傲的霸王,哪可能看上傻子。

  毕竟是初次近身交手,洛琼英终究还是太大意,一则过于高估自己的演技,二则轻忽了严隽敏锐如鹰的观察力。

  “你似乎不喜朕碰你?”冷不防地,狭长的凤眸上挑,严隽精锐的捕捉到她眼底飞闪即逝的亮光。

  洛琼英心下一惊,连忙扯开更傻更呆的灿笑,捏尖了嗓音,喜孜孜的道:“陛下喜欢我,是我的福气,琼英怎会不喜陛下碰触?”

  严隽静睇着她,俊美的面庞无波无澜,心绪却隐隐浮动。

  莫非是错觉?方才他松手之时,瞧见她呆憨的眼神忽然一亮,细碎光芒满布眸心,分明是如释重负的展现。

  傻笑迎视那双明锐如刃的凤眸,洛琼英只觉手心已渗出点点星汗。他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这也是不无可能,毕竟,这是她初次与他独处,能够倾灭无数强国的一方霸主,心思之深,眸光之锐,怕是深无可测。

  别……千万别让他看出什么。洛琼英在心中惴惴祈求。

  “皇上,骆都尉在前殿求见。”许是上天应许了她的祈祷,崔元沛忽然急匆匆地赶至,满头大汗的躬身行礼。

  看来骆都尉捎来了战前军情。洛琼英眸光略略一闪,心中暗笑,严隽正好别开双眸没瞧见。

  “骆廷恩可有说是何事求见?”严隽长睫半掩,俊丽面庞窥探不出喜怒。

  身为内侍监大总管,又能随侍在严隽身边多年,崔元沛的谨慎自是不在话下,他悄然觑了一眼洛琼英,话到嘴边便止声,面色犹豫。

  严隽淡道:“无妨,说吧。”

  第1章(2)

  洛琼英继续端着一脸傻笑,佯装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呵,如此看来,严隽是彻底瞧低了她这个傻子,否则不会当着她的面,让崔元沛禀告军机要事。

  “骆都尉只对奴才提及,是跟聆月军师有关之事。”

  洛琼英不动声色地瞅向严隽,他骤然眯寒了凤目,俊雅的脸庞浮现一丝肃杀之气。

  “又是他。”严隽脸色出奇的阴沉。“别告诉朕,这个聆月军师又破了我军的兵阵。”

  崔元沛冷汗涔涔的躬身。“陛下息怒。”

  严隽闻言,勃然大怒,傲岸硕实的身姿蓦然一个回身,大踏步离去,玄黑色大氅在雪地上翻飞如巨浪,掀起一片细细雪尘。

  崔元沛连忙起身跟上,主仆二人渐走渐远,留下拚命忍住满腹笑意的洛琼英。

  “哈哈……”待到那抹高大的玄黑背影彻底走远,她才放声大笑,笑到眼角渗出数颗泪珠,甚至躺在雪地上打滚。

  行经园子的宫婢太监也不觉古怪,这个如待冷宫的皇后本就愚笨,若是做出什么傻子行径也不稀奇。

  “哈哈……”洛琼英双手抚在笑得抽疼的腹上,碧澈似水的眸子仰望天际,娇脆如铃的笑声不曾间断。

  爽快,太爽快了!彻底出尽了她一口怨气!

  不过是一个聆月军师,就把你严隽气得脸色发黑,要是你知道,此人就在你金梁国的后宫中,而且平日招尽宫人冷眼,空有皇后之名,却只是一个活得像是冷宫妃子的傻子,你会怎么样?

  呵,肯定是气恨至极。

  啊,真想瞧一瞧,要是严隽知道三番两次破他军阵的大敌,便是他轻蔑不屑的傻子皇后,那张风华无双的俊颜会是怎生的神情?

  可惜呀,那一刻恐怕便是她能离开这座金色囚牢之时。

  闭起眼角上扬的美眸,洛琼英静静躺在雪地上,兀自品享胜利的喜悦。纵然不能亲眼见到严隽发怒的模样,可她光只是想,便觉想笑。

  呵,只要能让他吞下一口窝囊怒气,也不枉这些日子里她在后宫受尽各种屈辱。

  思及此,洛琼英弯弯上翘的嘴角,更添几分喜意。

  “混帐!”一声怒斥,成堆的奏折从朱漆御案上被推翻,散花似的落了一地,跪在御案之前的臣子莫不神色惊惶。

  严隽一手搁在长案边沿,一手握紧成拳,重重捶打了案面一记,盛满香茗的白玉杯为之震晃,澄黄的茶液飞溅而出,鸦青色的宽袍染上一片深渍。

  “陛下息怒,龙体为重。”跪于案下的臣子纷纷伏地。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严隽脸色冰沉,嗓音如霜,字句冻骨,望向远方的凤眸眯成两道细刃。“自从一年前东祁出现了个聆月军师,我军便节节溃败。派出的探子无数,却连此人的形貌都探不出。”

  “恕臣直言,聆月军师从未出现在前线帐营,也不曾跟随大军左右,就连潜入东祁皇城的探子都查不出有关此人的半丝消息,莫不是东祁为乱我军心而捏造出来……”

  骆都尉立刻出声驳斥:“陛下,此人断不可能是东祁捏造。直至此人出现前,东祁根本不是我金梁的敌手,若不是聆月军师三番两次算准了我军的兵阵与布局,金梁大军怎可能屡次落败。”

  严隽冷笑:“凭藉东祁的国力以及军士谋策,绝不可能使出这般大胆奇险的招数。先是假藉军纪散乱瞒骗我军,诱使我军掉以轻心,再派死士假扮倡优歌妓,潜入我军帐营,烧毁我军的粮草,在水源中下毒,趁乱漏夜攻打我军,此招虽然是卑劣小技,却成功使我军退到十里之外。”

  两年多前,金梁一举攻溃华棣国后,为了及早收复天下,不久便紧接着出兵攻打东祁。

  原以为东祁不过是金梁的囊中物,两军初交战之时,东祁屡战屡败,不过是苦撑罢了;焉知,约莫一年前,无端冒出一个聆月军师,屡屡献出险峻奇招,竟也次次战退金梁大军。

  着实可恼,可恨!

  又是一掌重重拍落,严实的朱木长案承受不住巨击,光滑如镜的案面乍现一道裂痕,俄顷,长案裂分成两半,白玉杯匡啷摔落于地,溅了一室茶香。

  案下众人面色发白,不敢贸然出声。放眼当世,能够挑动金梁皇帝一腔怒气之人,除了这个凭空冒出的聆月军师,再无他者。

  “再派探子上东祁国,务必要将此人的底细查个明白。”绝美的凤眸细细眯起,严隽寒声宣布圣令。“将朕的话传下去,只要有人可以提供与聆月军师有关的任何线索,必定重赏。”

  “谨遵陛下圣意。”跪于案下的臣子无不惶恐,唯恐帝之怒火延烧己身。

  严隽闭了闭眼,握在腿上的拳头收得越发紧实,手背上的青筋暴突,俊雅面庞如蒙寒霜,眼底的怒焰却足可烧毁一座城池。

  好一个聆月军师……竟然妄想协助东祁,阻挠他一统天下的霸业,此人若不是过于自负,便是勇气可嘉。

  天下皆知,他对付敌人的手段向来残忍不仁,此人却敢屡次挑衅,可以见得,此人并不惧怕他的帝威,一次次透过两军交战,挫他强国霸主的锐气,处处与他为敌。

  可他不懂,既然此人胆敢与他宣战为敌,勇气之钜,足可为监,既是这样,又为何始终不曾现身,故意藏匿形迹?

  无论如何,此敌不除,他一日便难以安寝!

  “聆月军师……”严隽复又睁眸,嘴角挑起一道清浅冷绝的笑纹。“你便好生祈祷,别有一天落在朕的手中!”

  长夜寂寂。

  整座碧色的皇城溶于夜色之中,泼墨似的浓黑夜空,几颗稀落的星子绽着微光,淡淡的寂寥,如雾笼罩着重重宫闱。

  “陛下,夜凉如水,务必保重龙体。”崔元沛手捧着藏青色织毛大氅,寸步不离,紧随在未用晚膳的严隽身后。

  自午后在偏殿与重臣议讨前线军情之后,严隽一腔怒气仍然堵着胸口,心绪不住的琢磨着聆月军师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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