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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琼英……一片琼英价动天,连城十二昔虚传。这名字取得倒是挺好。”严隽朝镜中的她投去一抹淡笑,凤眸深邃似无尽深夜,脸上虽笑,却窥不出真实的喜怒。

  毕竟过去两人近身交手的机会寥寥无几,此刻她才真正明白到,他有多么深不可测。

  抑下心慌,洛琼英收起窥测的眸光。

  “陛下喜欢我的名字吗?这是母妃替我起的。”她笑吟吟的眯着眼,不着痕迹的提及她卑下的身分。

  一个自幼生长于冷宫的帝姬,既不识字又不懂礼范,甭提是皇帝,即便是一般朝臣,也断不会想娶这样地位难堪的皇室之女。

  “母妃和我一直住在冷宫里,那里头虽然好空好大,却是经常吃不饱穿不暖。”

  呵呵,尊贵的皇帝陛下怎会想听这些?只怕她多提两句,他便会皱眉离去。

  怎料,严隽只是凝睇着镜中的她,俊颜噙着淡笑,没露出半丝鄙夷厌烦之意,灼灼目光令她心绪逐渐紊乱。

  惶然的垂下眼睫,她嗓子发干的笑道:“我真是笨,陛下应该不喜欢听我说这些吧?”

  他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一双眼净盯着她?好似想将她整个人看穿似的。

  “琼英想说,朕便想听。”严隽笑得极暖,软化了冰峻的五官,撩乱了她的眼,心口急剧起伏。

  妖孽……当真是妖孽。莫怪后宫有成堆的女人,日夜盼着他宣召。洛琼英暗暗腹诽,颊上却遍生片片桃花。

  “陛下,我饿了……能用膳了吗?”她很不识趣的傻笑问道。

  “传膳。”凤目一转,他扬声宣令,手心却猛然一个收紧,拢住她一头乌亮水滑的青丝。

  “疼。”颈子往后一仰,她抚着后脑,心下忐忑。

  “是朕不好,忘了朕的皇后是如此娇弱,不堪一折。”他微微一笑,在她开口之前,竟俯身而下,在她紧蹙的眉尖印下一记浅吻。

  她一怔,心口发狂似的急剧跃动,眸光慌乱的别开,一丝不该有的娇羞之色涌上秀颜。

  严隽垂睨,嘴角微挑,似笑非笑。饶是她再智勇双全,一再装傻瞒混,也断不可能对男女情事无动于衷。

  他倒要看看,他的皇后能装得多傻,通敌叛国的聆月军师又能有多聪慧。

  真是可恼,可恨!

  趁着夜深,洛琼英披上惯穿的月牙色绣蝶大氅,秀颜满是气恼,漫漫行走在偏僻的水榭间。

  这座水榭修葺得极美,却因临近冷宫,来往的林径甚是阴森,平日若无要事,宫人能避则避,榭中的宫灯都坏了数盏也无人更换。

  从前,玉宁宫门前稀落,宫人一唤三不理,无人关切她的死活,日子过得忒舒适惬意。

  这些宁静自得的好光景,却在严隽一连数日上玉宁宫用膳之后,一去不复。

  “这人到底怎么了?总不会是真看上一个傻子了?”洛琼英身子倚在玉栏边,只手扶腮,黛眉轻蹙,一脸苦恼地轻咬下唇。

  “不不不,绝无可能。这人聪明绝顶,自负狂妄,怎可能看上一个傻子,肯定是有什么阴谋。”

  她终日待在后宫,对于朝前国事一概不知,虽然景丞尧偶尔会藉华方捎来前线战事,但那毕竟非金梁国政。

  莫不是华棣国的遗民传出什么怨声,以至于他得下放帝王之尊,委屈自己这般作戏?

  洛琼英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额侧,脑中却忽然闪过用晚膳时,严隽笑睐她的神貌,双颊不禁微微发烫。

  为了让他更厌恶她,她可是卯足了力气,拚命在他面前做尽各种可笑之事,诸如大口吃饭,大口饮茶,半点皇后之仪也不顾。

  “朕的皇后如此不拘小节,朕很是高兴。”想不到,严隽竟然只是淡淡笑道,还亲自夹了个蜜煎团子到她碗里,那当时,她两颊红如手边的枣泥酥果。

  “严隽啊严隽,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洛琼英迷惑的垂下眼睫,任由凉得刺骨的寒风拂过脸颊,撩动鬓间几缕发丝。

  “你可真是大胆,竟然直呼金梁帝王的名讳。”

  水榭中有别人!洛琼英心口一窒,循声望去,瞧见一道瘦长的青色身影伫立在入口处。

  那人是个男子,身穿皇城侍卫的青袍,身型高瘦修长,脸上却是布满了狰狞的丑疤,几无完肤,甚是骇目。

  “你是谁?”无惧的迎上那张丑陋面庞,她出奇平静的反应,教那男子眼中闪过一抹极浅的赞赏。

  这般的夜,这样的地方,再加上他特意择选,丑陋至极的人皮面具,换作一般人,早已惊惧尖叫,她却能波澜不兴的迎视,足可见胆识过人。

  严隽掩去唇际的浅笑,用着嘶哑难辨的嗓音回道:“我只不过是一个看守冷宫的侍卫。”

  洛琼英的眼神依然满是戒备。“这里并非冷宫,这样深的夜里,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见水榭似有人影晃动,担心是想寻死的妃嫔,因而走近一探。”

  “放心,我不是想寻死,只是来此地图个清静。”她自嘲一笑。

  “我亦和姑娘一样,夜深人静,胸中愁郁难解,便想来此吹吹风,排遣苦闷。”望着她眼底深浓的愁绪,他心底无可自抑的微微一荡。

  “愁郁难解?一个冷宫侍卫能有什么愁郁?”她小心谨慎的问道。

  “姑娘有所不知,冷宫既是被眨妃嫔所居之所,看守冷宫的侍卫亦是曾受过重罚,不容于皇城,才会被派至冷宫。”

  “受过重罚?”

  阵光微闪,严隽抬手,摸了摸脸上那张满布狰狞丑疤的人皮面具,故作黯然的道:“实不相满,我脸上的丑疤,正是因为触犯天威,惹得陛下龙心不悦,因而被刺鞭甩花了脸,就连嗓子也是因为御赐药酒,险些成了哑巴。”

  “是严隽做的?”洛琼英听闻此言,心下不禁恻然,对他的戒备自然少上许多。

  “姑娘切莫直呼陛下名讳,这可是大不敬的。”

  “天高皇帝远,这里就我们两人,除非你去告状,否则严隽又怎会知道我直呼他的名讳。”她故作不经心的试探。

  “那姑娘尽可放心,我这个废人早被下旨,除了冷宫之地,哪里也不能去,趁夜来此,同样是冒犯天威,还请姑娘宽容,莫要跟他人提起,否则在下必定性命不保。”严隽早想好一套说辞,好让她卸下心防。“不瞒姑娘,其实先前若不是有崔总管替我求情,我早已被处死,绝无可能活到现在,如今顶着这张丑陋骇人的面庞,也不过是苟活罢了。”

  自幼长于冷宫,洛琼英已见过太多似他一般的人,面对此番说辞,心中不禁一软。

  像他这般受过凌辱,尝尽宫中冷暖的人,表面上不说,其实内心大多恨透了坐于九龙金座上的那人。

  再看看他那一脸可布的丑疤,可以想见,当初那刺鞭一记记落下之时,必定是受尽了屈辱与皮肉之痛,恐怕对严隽这个冷酷无情的帝王,只剩下畏惧与憎肢。

  如是想来,他应当不可能是谁人派来试探她的棋子。

  第2章(2)

  清楚看见她眼底释下了层层防备,严隽倒是有些诧异。本以为戒慎如她,或许还得费上一番功夫,才能使她卸防,想不到她心肠甚软,听了他捏造的悲惨遭遇便信了他。

  看来,他的傻子皇后虽然聪明狡黠,心地却是极为软弱,恐怕要是上了战场,见多了鲜血尸身,什么妙计都施展不出,显见聆月军师只能隐身在暗处,默默献。

  浓黑的长睫掩下,抹去了眼底的笑意,严隽再抬起双眸时,又恢复成淡然无绪的面色。

  他哑着嗓低低的道:“这般不堪的遭遇,说出来让姑娘见笑了。”

  莫要忘了,心软之人最是可欺。聆月啊跨月,恐怕你注定是要栽在我的手。

  “一样是天涯沦落人,哪来什么见不见笑。”她轻晃螓首,粉唇勾起。

  “姑娘可介意我入内一坐?”严隽不怕她认出自己,这丑陋的人皮面具与藉由药酒灌喉变易的嗓音,至今仍无人可识破。

  “你想进便进吧,我无权过问。这里的一景一物都是严隽所有,你若真要问,也该找严隽问去,这座皇城中,也只有他有这个资格介意。”她回身,拣了一个干净的石凳落坐。

  严隽遂步入水榭,人皮面具下的凤眸微光铄铄,刻意择了一个离她较近的石凳,翩翩入座。

  原来,卸下了那份傻气,她说起话来字字珠玑,愚笨模样果真只是伪装。

  “瞧姑娘神色落寞,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严隽直瞅着双手托腮的她,宫灯下,那张白皙巧丽的脸蛋映着淡淡惆怅,眼波清澈似水,与白日里故装笨拙的模样浑然迥异。

  “说了你也不懂。”叹了口气,她眨眨美眸,一手无意识地在石桌上画圆。

  严隽见着了,心中浮上一抹笑。她这个动作倒是挺一致的,装成傻子时也会这般做,大概连她自己也没察觉。

  “姑娘莫不是也和这后宫中的女人一样,劳神费心的想着怎么争取帝王恩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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