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生这个病也不是您愿意的,爸爸何必一再自责?”童妍葳了解父亲对母亲几年前患了失智症深感歉意,除了安慰也不知能再多做什么。
“都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呀!”说着,童震雄哽咽了起来,“葳葳,爸不在的时候,你要记得常常去安养院陪陪她,这世间除了你之外,她再没有其它亲人了。”
“会的会的,我有空会过去看妈妈的,这件事您就别担心了。”童妍葳安慰着,又问:“爸,你在香港会待很久吗?不然等您回来,我们一起去看妈妈。”
“我、我已经离开香港了。”童震雄幽叹,“唉,公司的事情繁琐难解,我来到九寨沟渡个小假。”
“什么?九寨沟?”童妍葳讶异不解,“您怎么会跑那么远?顾特助呢?他应该有陪着您一起过去吧?”
“没有,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愈说声音愈无力,童震雄淡淡道:“顾特助留在香港,他得帮我看顾一些事情,我自己四处走走,心情好些就会回去了。”
“爸,您没事吧?”童妍葳很不安,劝道:“您想散心我可以陪您啊,不要一个人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我会担心的。”
“别想太多,爸很快就回去了。”愣了一会儿,童震雄语重心长道:“唉,我老了,这世界该换年轻人去拼喽。女儿啊,这两年你把音乐中心经营得很不错,爸爸觉得好骄傲,你跟你妈都是很棒的女人,爸爸这辈子有你们,值得了啊。”
“爸,您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干嘛说这些?快点回台北好不好?您这样我真的不放心……”
“乖女儿,别担心,爸很快就会回去了,我待个两天,仔细想想事情,想通了我就回去,别担心,爸没事的。”
“爸,要不要我过去陪您?”听到父亲说话呈现的低潮,童妍葳实在安不下心,“这样好了,今天我就搭早班机过去,下午就可以到了。”
“不不不!你别忙,爸一个人在这儿很好,你的钢琴课不能担误。乖,好好去上课,爸答应你尽快回家去,好吗?”
“好,我在家等爸爸回来。”童妍葳一再叮咛:“还有啊,现在山里头冷,你可要多保重,别着凉了。”
“放心,爸会照顾自己。”低声叹息,童震雄向女儿道别:“现在还早,爸爸想再回床上躺会儿,你也再多睡些,先这样,爸有空再打给你,赶快再去睡,爸挂电话了。”
“爸──爸──”急急呼唤,手机却只传来断线的嘟嘟声,不知怎地,童妍葳觉得心头好沉好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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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妍葳习惯在一家百货公司附设的法式咖啡厅吃早餐。
这天她特别早到,父亲那通语意含糊的电话让她无法再入睡,索性早早起身梳洗,期许飘着咖啡香的雅座让她昏恍的脑子快速清醒。
点了平日喝惯的欧蕾咖啡,几样法国小点,还有她每天必吃的蒜烤面包,一边慢慢啜饮咖啡,想念着出差的父亲,想起他在电话里的殷殷嘱咐──
为什么爸爸的心情如此沉重?难道公司的财务困难比起之前更加严重了?唉,老爸一个人要管公司,还要倾注心力照顾失智多年的母亲,也难怪他会如此心力交瘁了。
独自冥想了一会儿,突如其来的一堵人墙在她面前落下,童妍葳被突来的黑影吓了一跳,待看清前方落坐的男人,更是讶异得合不了口。
竟然是那个茶会上出现的陌生送花男子!
真怪了,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家咖啡厅吃早餐?
“早啊,没想到你这么早出门。”男子一口白牙,笑得十分灿烂,“我以为像你这般年轻的女孩,不睡到过午不起床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放下咖啡杯,童妍葳美丽的脸庞蒙上一层淡淡阴霾。
以为抛得老远的不速之客竟然闯入她一向习惯独处的小天地,童妍葳讨厌这种被侵犯的感觉。
“拜托,我又不会通灵,怎么可能知道你会在这儿?只是恰巧经过罢了。”男子潇洒眨眼,帅气翘起遒劲有力的长腿。
“邢权宙先生,我想自己一个人好好吃完早餐。”直接喊出他的名字,童妍葳很直接表达出她并不愿受他打扰。
“是吗?”邢权宙向侍者点了杯咖啡,回眸对着她笑,“多少女人梦想跟我喝杯咖啡,而你却如此不屑!”
“我不习惯跟陌生人同坐一桌。”
童妍葳低头喝她的咖啡,眼前这男人狂嚣得叫人讨厌,虽然他确实外表出众,且不可否认,他的举手投足间一再展现不同于凡夫俗子的卓然不群。
“呵,你都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了,我们算是认识喽。”他坐着不动,继续装熟。
“………”不搭理他的无赖,童妍葳静静地吃着面包。
面前这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童妍葳怎么看就是不顺眼。
这原是她不被任何人打扰的独处时光,她不想应酬任何人,特别是一看就没好感的男人。
“哈,法国点心取的名字真是有趣。”邢权宙随手拿起一块钟形小饼,俊酷脸庞露出惑人的浅笑,“这个,叫可丽露,还有小圆夹心糕……嗯,它叫马卡红,呵,有趣了,可丽露、马卡红……啧啧,听起来都好像某种特别行业女人的花名。”
“那是你思想邪恶。”童妍葳没好气撇了他一眼,即刻垂下眼睫,专心品尝她的欧蕾咖啡和美味小点。
“说我思想邪恶?”扬眉,刑权宙锐利的湛眸透出寒光,笑意收敛得半丝不剩,烈炅眸子紧盯她不放,沉声道:“我想,我必须提醒你一件很重要的事……”
“有话快说吧,我想安静吃早餐。”
还是不打算正眼看他,童妍葳悠哉伸出葱白玉磁般的手指,拎起一块马卡红放进嘴里轻咬一口。
“听着,从现在开始,你对我讲话最好尽量客气,没事不要耍你高高在上的公主毛病。不然,你的下场就像这样──”
刑权宙突然倾身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以嘴攫夺她手指上被咬去一半的马卡红。
“啊!你、你这人怎么这样?讨厌!没礼貌!”
料想不到他会在公众场合出现如此唐突举动,童妍葳又气又燥红了脸颊。
那碰触到他双唇的手指彷佛中了剧毒,硬硬僵住了,动也不能动。
最诡异的是,她的手僵住了不能动,她的心却发狂似跳得飞快。
某种程度类似“触电”,童妍葳觉得自己被电到了!
“怎么?才‘这样’就把你吓得魂不附体!哈哈哈,你胆子未免太小了。”
见她慌乱惊愕不知所措的样子,刑权宙心中莫名升起胜利感,积了好久好久的怨气似是在此刻稍微地抒发了,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什么叫才‘这样’?难道你还想‘怎样’?”
接连怪异的言语、怪异的举动快将童妍葳搞疯了!
第2章(2)
她怒目圆睁瞪他,不客气道:“刑先生,请你有话一次说明白,身为‘威远’集团总裁,上百个事业体需要你运筹帷幄。敢问邢总裁,您哪来的闲功夫在咖啡馆里逗女孩子开心?”
“哼,你倒是伶牙俐齿。”变了脸,他冷嗤,低沉嗓音道:“看起来你似乎不如外表的单纯无害?表里不一,就跟你老爸一个样子!”
“你?”莫名其妙又扯到父亲,童妍葳更火了。“你到底是哪里有毛病?我爸跟你素不相识,你扯他做什么?而且,你也未免太闲了吧!大集团的总裁竟然这么不务正业,真叫我眼界大开了!”
“我该做什么不必你来提醒。再说,我也不是专程来逗你开心的!你,不要自以为是,更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刑先生,你到底想怎样?”一向沉静典雅的童妍葳不得不破坏形象,大声叱喝:“我很忙,新的音乐中心才刚开始,很多事情等着我去搞定,拜托你不要没事找我麻烦。”
“怎么?你的音乐中心也有大问题了?”冽眸透出杀气,刑权宙表情肃寒,一字字说得清楚,“既然知道事态不对,你自己就该有所准备。”
“准备?准备什么?谁跟你说音乐中心有问题?你别胡说八道!”
她又一头雾水。
这家伙为什么就不能把话一次讲个清楚。
“你最好趁早提醒童震雄,他的好日子就要结束了。”
“原来你真的跟我父亲有仇?”总算在他的话里找到些微线索,童妍葳肃起芙颜,问道:“从那天开幕茶会开始,你没头没脑提起我爸爸……”
“有仇没仇,你还是自己去问童震雄吧。”刑权宙仍旧语带不屑,“总之,在我眼里,童震雄就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奇怪了,他到底哪里犯到你?”
“呵,这问题问得好!”邢权宙昂首挺胸,深意眼光投向她,意有所指:“有机会你确实该向童震雄问清楚,看他到底哪里得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