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一直自称麻吉,其实她很清楚,丁子毓的心里筑了墙,并不是那么容易亲近,而她总是站在墙外,保持着安全距离和他来往,用他最愉快和最能接受的方式靠近他,没想到她如今竟有可能一举入侵他的防火墙,她忍不住笑眯眼。
“待会我开车载你回去拿行李。”
“真的?”她心花怒放。
她知道他有部车,向来不载人的……可是他说要开车载她耶,这真是太令人开心了!
“你赶快喝,我去拿车钥匙。”他说完转身离开——
“好!”
李则天喜孜孜地大口喝汤,把他的用心一口口地吞下腹,却瞥见林保惠从外头搬进厨余桶,边走边摇头。
“小惠,你头痛啊?”
“我咧……”他急急噤声,左看右看,确定丁子毓不在才暗暗咬了咬牙,瞪着她,笑得很坏心眼。“你以为毓哥为什么要让你住在这里?”
“因为他对我很好啊。”啊不然咧?她笑嘻嘻地看着他。
“笨蛋,这么一来你就不能偷吃肉了。”他啐了声。
李则天一愣。
对昀……她要是暂住在这里,要怎么偷吃肉?
步上小木屋的二楼,才刚转上楼梯便看到开放式的客厅,装饰得……很冷清,一组沙发电视,简单的基本家具,就连窗帘都是暗色系的,而客厅的另一边还有一间房,林保惠就暂住在那里。
转上三楼,三楼只有两间房,一间她没看见,因为那是丁大少的闺房,而他打开了另一头的房间门,里头的房形近乎三角形。
在斜型的木墙边有一张单人床,床边摆上一张矮茶几,旁边是张矮柜,而左边的窗户边则是简单的木制衣橱——
“往这边看出去,刚好可以看到面向山路这头的夜景,很漂亮吧。”丁子毓打开窗,尽地主之谊地简单介绍着。
“咕噜、咕嗜……”
“从上头这面透明天窗可以看到星星,今天天气很好,星星很亮,秋末的时候还可以躺在这里看流星雨,根本不需要特别找场所看流星……”
“咕噜、咕噜……”
“……叫你的肚子安静一点。”
“我没有办法。”李则天有气无力地说,向来乌亮的发像是瞬间枯黄,就连总是笑嘻嘻的嫩脸也沉了几分。
她一进房就坐在床上,没心情欣赏别具美国风情的木屋内部,更不想研究今天的星星有几颗,因为她好饿!
“你刚吃饱!”
“哪有,那已经是三个钟头前的事了……”她好虚好可怜,甚至怀疑自己快要饿死了。
“还有一个钟头才是用餐时间。”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她往床上一躺,可怜兮兮地假装抽泣着。
还以为他已经对她打开心房了,然而事实上,他只是想要虐待她的胃……太过分了,她人生的乐趣就是吃呀,不给她吃,她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你现在在演哪一出?”
“演阿信!”她扁嘴,哀怨地睨他一眼。
丁子毓忍不住低笑。
原本有些担心自己的决定太冲动,不该让她靠自己太近,毕竟他见识过她的聒噪,不想为了帮她而赔上安静的生活。不过看在她颇能娱乐自己的分上,一点小缺点他还能容忍。
“不要闹了,把你的东西整理一下,晚上……”他卖着关子。
瞬间,李则天复活了,赶紧坐起露出谄媚的笑。“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对,我对你最好了,把东西整理好再下来吃。”
“没问题!”
等他一走,李则天开始欢天喜地的整理着自己的摄影器材,准备明天一早先去找景,然后等日出拍雾岚。
就在她把所有东西都整理好后,一下楼却再度天崩地裂。
看着那一锅汤,李则天突然好想坐在地上耍赖。
“像这种汤,你要喝多少就有多少,不用客气。”丁子毓帮她准备了店里最大的汤碗,准备让她喝到吐。
李则天无言地看着他很久,还没开口就先被他抢白,
“我知道你感动,但你知道的,我们是麻吉,所以很多话是不需要说出门的。”他装诚恳,其实已经忍笑忍到快要内伤。
至于林保惠,早在厨房里头笑得快要发癫。
“这里是佛寺吗?”她苦兮兮地问。
奶奶总说,她年纪这么大还不嫁,难不成要当尼姑?可是天可怜见,第一她的年纪并不算太大,还没跨进三字头;第二,她哪能忍受不食肉的修行生活?
“当然不是。”
“我为什么要过苦行僧的生活?”没有肉就算了,为什么连白米饭也不给她。
一定要这么残忍地摧毁她人生的快乐?
“这是修行也是修练,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好。”
“哪有更好?我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闭嘴。”
“再吵就要把我赶下山?”太好了,那她再加把劲。
“再吵就连汤也没得喝。”
“……魔鬼!”
“麻吉。”她说的嘛。
“我要驱魔。”她学电影上的天师,双手结印,不断地往他额头虚晃着。“恶灵,退散!”
“不要惹恼恶灵,要不然你连渣都没得吃。”竟敢说他是恶灵,真是活腻了,也不想想为了准备她的瘦身餐,他得要额外腾出多少时间准备,甚至还破例让她住进这里。
“我要回去。”她板着脸,跟他对抗着,
只要下山,她要吃香喝辣都不是问题,而且不需要经过他允许。
“车钥匙在我这里。”他从口袋掏出她的机车钥匙。
李则天神色遽变。“你……”
“一个礼拜,只要你给我一个礼拜的时间,我保证绝对让你轻松瘦五公斤。”
“我瘦五公斤做什么?”她很爰自己,跟她身体的每个部分都相处得很融洽愉快,为什么要逼迫她舍弃那些部分?
“因为我要你美美的出现在那混蛋的婚礼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任何事可以在他心里激出这么灿烂的火花了,他怎能不付诸行动?
“我要当婚礼摄影,要怎么美?况且美不美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把现场拍得很漂亮呀。”她是去当婚礼摄影,不是去当伴娘的。
丁子毓死瞪着她。“你给我脑袋清醒一点,面对那种利用你填补空虚,又偷窃你作品,甚至还无所不用其极地压榨你,将你欺负得彻底的混蛋,你没有生气就算了,竟然还帮他工作……我告诉你,你能忍受,我不能忍受!”
“为什么你不能忍受?”她好饿,饿到脑袋都快要当机了,根本听不出来他的重点在哪里。
“因为他欺负你。”
李则天一愣,“也还好啦……”
丁子毓闭了闭眼,真的有股冲动想要掐她。“你就是这点很糟糕,理所当然地照顾人,人家也就顺理成章地接受你的照顾,但是结果呢?”他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免得伤到她自尊,于是深吸口气,再说:“重点是,我把你改造得漂亮一点,你想恋爱的机率就会高一点。”
“可是那不是真正的我,那是诈欺。”她义正词严地道。
“哪里诈欺了?”可恶,她真的很有本事惹得他想扁她。
“唉,你知道,我拍过很多漂亮的模特儿,可是你知道吗,那些漂亮的模特儿,卸妆后会从天使变成魔鬼,脱下内衣之后也会从魔鬼变成天使。”
丁子毓呆住,没料到她有这么绝的比喻法。
“所以你把我改造得漂亮有什么用?就算我瘦了,到时候我大吃大喝还不是一样复胖,这样不是等于在骗人吗?”她边晃头边对他晓以大义。
“我们做人是不可以骗人的,是什么模样就什么模样,不需要特别妆扮,会爱上的就一定会爰上,那才是真爱,才是命中注定。”
“你这鬼德性,大概只有视力很差的才会看上。”不是他要嫌弃她,而是她真的没有半点女人味。
别说那千篇一律没变过的打扮和长发,就连她说话的口吻和动作也根本是个十足的男人婆,但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对她这么好。
她不会像一般的女人,老是想要黏到他身边。
“唉,所以纳思说的很对,真爱如鬼,想遇见真的很难。”她叹气。
丁子毓翻着白眼。“对,真爱如鬼,八字轻的容易撞鬼,把你的体重变轻,你就有机会遇见真爱。”
“可是……”为什么遇上真爱却要她赔上人生的快乐?
“好吧,只要你可以把体重减轻五公斤,维持到婚礼结束,那接下来的一年,我免费招待!”他豁出去了。
有时想想也真气人,她压根不在意,他却为她气得拟了讦划,还要好说歹说地谈条件……可是一想到未来的她可以丑小鸭变天鹅,吓破一大票人的眼镜,他就很愿意为了那一幕而努力。
“真的?”李则天倒抽口气,觉得心脏有点承受不住。“随我吃到饱?”
她有没有听错?
一年免费招待……这是他给她的最大优惠了,以往最低的折扣顶多只到五折而已耶!
“只要你做得到,我就做得到,小惠做证人。”他朝一直躲在厨房门后偷听的林保惠勾勾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