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只是想问这个?”她纳闷极了。
这有什么好问,关他什么事?
“桑成说,你在南北货铺子弄了特惠活动。”
“有问题?”
“谁教你的?”
“我自己想的。”
潘急道撇了撇嘴,又问:“听说你要将迎春阁改成舞坊酒楼?”
“不成?”
“也不是不成……”潘急道垂眼瞅着她,突问:“你何时识字了?”
怔了下,夏取怜神色不变道:“以往就会。”
听说潘老爷后来纳小妾皆要不识字的,但她是大人转赠给老爷的,就算破了此例,也只能怪大人没事先查清楚,只要咬定这一点,应该就不会露出马脚。
毕竟,总不能要她自己招认她根本不是世怜吧。
就怕这话一出口,没人相信不打紧,说不准还会被当成疯子看待。
潘急道又点点头,彷佛对她这般说词压根不以为意。“那你又是何时学会泅技的?”他再问。
“……我不懂,只是凭着一股劲想救人罢了。”
“喔?可我记得你怕水。”他扬笑,再逼近一步。
阴影袭来,教她下意识地后退。“大人,要是你的骨肉掉进湖里,难道你会因为怕水就见死不救?”
“当然不会。”
“那不就对了。”她抬眼与他对视,不容他再步步进逼。
“也对,不过……你的脚痉挛,你倒是懂得如何处置,如果没学过泅技,又怎会知道这些?”
第八章 心动(2)
夏取怜不解地微偏螓首。为何她觉得他这席话像是在刺探她什么?
难道他发现她并非真正的世怜?不,这种事如果不是发生在身上,谁会相信,所以,他不可能怀疑她不是真正的世怜,顶多是奇怪世怜变了性子。
“昨晚……不对,是前晚,听说我冒犯了你,还请包涵。”他突道。
听桑成说他醉了一天一夜,还真是喝酒误事,不过也教他因此撞见更多可以证明她不是十九娘的事实。
没想到他话题转这么远,竟绕到这事,夏取怜愣了下。“我没放在心上,还望大人往后别再喝酒。”除了这么说,她还能如何?
遭他轻薄,她也还击了,再者,他是醉糊涂了,要不以他讨厌她的程度,怎会这么做。而她,就当是被狗舔了下。
但想是这么想,脸还是不自觉地烫了起来。
有些事不想就不会在意,偏偏经他一提及,那些羞人的记忆全都回笼了,她想起他的吻、他的放肆,想起他刚刚把她浑身都看遍……心跳得极乱,而她只能强撑着神情不变。
“没放在心上?”他细细咀嚼她的话意。“可我希望你放在心上。”
她不解看向他。“大人……是要我惩罚大人吗?”他都有心和解了,有必要讨罚吗?
潘急道抽动眼角。“花楼改成酒楼也好,省得你……”像是想到什么,他顺便解释,“我不否认将花楼交给你是要刁难你,但我从不希望你在花楼受到半点羞辱,这点请你务必相信。”
过往就算两人之间有什么误解,他也不在意,可从这一刻起,他不允许他俩之间存在任何误解。
夏取怜简直是一头雾水。
“还有,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好色之徒,上花楼有花娘陪侍,那是因为……”
“海棠说过了,我也很抱歉不知始末就胡乱责骂大人。”她淡声打断他,水眸漾着诉不尽的疑惑。“可大人说这么多,到底是想说什么?”
她感觉得到他极具诚意地求和,可是,有必要向她解释这么多吗?
“我说这么多,你还不懂?”他无奈叹口气。
他明示加暗示,把话说得这么白,怎么她却像木头一般?
“请大人明示。”她不喜欢拐弯抹角,更不愿意把心思放在猜测上头。
“十九娘,不……怜儿。”
听他这么亲昵的唤她,夏取怜心底一颤,抬眼瞅着他漾满笑意的眸,为他的改变又迷惑又心慌。
不能否认,她对这张脸没有招架之力;不能否认,她没有自己想的无动于衷。
“先前,咱们之间有许多误解,不过既然是误解说开便是,重要的是,从今以后……”他突然顿住,略略回头,无声咂嘴,改口交代,“下个月,宫中举办开朝大庆,有他国使者会入宫庆贺,我恐怕有断时间无法回府,等我忙完,咱们再好好聊。”
夏取怜的心被吊得老高,但他这个始作俑者却突然喊卡,正当她不解欲问时,却听到脚步声,朝门外望去,是二夫人带着几个丫鬟从小径走来。
是因为二夫人来,他才打住话?
那他……到底要说什么是不宜让二夫人听到的?
“二娘。”
她兀自发愣之际,潘急道已走出门,迎向牧慧娘,她也赶忙跟着出门问安。
牧慧娘笑睇两人一前一后到来,待发现后头不见半个下人,她不禁脸色微僵。“大人,已是掌灯时分,该用膳了。”
“可不是,正打算找二娘一道用膳呢。”潘急道扬笑道。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要找怜儿一道用膳……你该知道,那于礼不合。”
牧慧娘话说得温婉,可潘急道岂会不知道她在暗示他不该和“世怜”走得太近。但听在夏取怜耳里,她径自解读为这朝代礼法严苛,男女本不该同桌用膳。
“当然,我找十九娘不过是想确认她身上是否有伤。”潘急道笑着回答,一边搀着牧慧娘离开,走了几步突又回头朝她眨眼。
夏取怜目送他们一道离开,好半晌回不过神。
“夫人,你怎么站在这儿?”碧落梳洗完毕,赶忙要来服侍她,却见她披发站在外头出神。“虽说雨已经停,可夜风不止,夫人该再搭件衣裳才好。”
夏取怜置若罔闻,人就像是被潘急道那道临别秋波给定住了。
那眼神好淘气,彷佛两人直接再无隔阂,而且他刚刚频频解释,也不难听出有示好之意,那欲言又止的话语,透着些许不寻常,就好像是要对她说……
“夫人,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该不是染上风寒了吧?”碧落被她瞬间翻红的脸给吓了跳,拉着她急往屋里走。
“不,不是,我只是……”她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只是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好像在对她告白……
一桩没有讲清楚说明白的告白悬在夏取怜的心中,教她心神不定。
然而,他早已声明有要务在身,根本无暇回府,再加上她手边的工作也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她只能将心思压下,打起精神应付工作。
但一得闲,她便忍不住想——
她喜欢的是他,还是把对Boss的感情投射在他身上?
怎么会这样?光是一场暧昧不清的示好就教她患得患失……明明不久之前,她还心痛得无以复加,为什么转眼就又能爱人?
不可讳言,她的心思被那个男人牵引着,打从相遇开始,她的眼就追逐着他的一举一动,因为他而让她遗忘失去Boss的痛,可这是爱吗?
她被自己搞迷糊了,理不清这一团乱的心绪。
庆幸的是,工作上的一切皆完美进行着,多少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手提包一上市立刻大受欢迎,原因就在,手提包不但美观,也比时下其他携带东西的器具来得实用。
南北货铺子的优惠打出名号,再加上手提包的上架,几乎让铺子挤得水泄不通,天天门庭若市,不过几天,手提包就已被抢购一空。
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夏取怜于是前往迎春阁,询问所有花娘,要是无意转司舞伶的,全都可以除籍从良,到潘府工作。
询问过后,有的不善女红,有的基于现况而无法专职,夏取怜毫不勉强,带着有意愿的花娘和丫鬟回府,全力赶工,勉强应付了目前市场所需。
到了隔月初一,她结算南北货铺子的账目,没想到盈余竟高出以往数倍,开心之余,她又把每人应得的红利,一一分配。
“十两银子?”拿着手中的银子,丰艳难以置信极了。
“会不会太少?”夏取怜低问,又赶忙道:“我计算过了,咱们现在卖出的包有四款,两款走高档路线,因为材料成本高加上铺子人事,一只包大约赚二两银子,所以……”
“可我只做三只包而已,那应该只得六两吧,”这些日子,她努力习字学数,简单的加减她已会算。
夏取怜笑了笑。“可是你提供了这么多好创意,当然要有奖励呀。”
丰艳好半晌说不出话,眸底有着激动的泪水,可唇却是勾得好柔好媚。“这是我头一次自己攒了银两呢,而且十两……远比我在府里的每月花度多上许多。”
夏取怜本来扬着笑意,但听她这么一说,不禁微愣。“丰艳,你每月花度就连十两都不到?”太奇怪了,她记得大人说过,府中所有小妾一月花度就要五百两。
丰艳顿了下,睨了眼其他人,才低声道:“以往你总会苛扣咱们的用度。”
“我?”夏取怜嘴角颤了下,是真的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