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财务上有什么问题?”韦瑔问,“银行紧缩资金?失去抵押品的赎回权?”
“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没有财务问题,只是我和银行还没谈妥续约贷款。”柴芸回答。
他叹一口气。“你把我当外人了,柴芸,再怎么说,我是你法律上的哥哥,你不需要对我隐瞒。饭店一直亏本?”
柴芸有些困窘地红着脸。“但没有亏到像柴莉说的,快关门大吉了。”
“你有想过亏损是什么原因?”
“原因当然很多啰,我想主因是台湾这几年开了很多家五星级饭店,不像以前那么好赚了。”
“别的饭店竞争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我认为主因是米罗太旧式了,没跟上时代潮流,既没有SPA,也没有汤屋。”
现在泡汤和SPA按摩,已成为一般人生活的基本休闲,而米罗却只有游泳池,难怪竞争不过其他的温泉馆。
“为什么必须每家饭店都要走上SPA、泡汤——”柴芸匆促地说。
“你们谈的话好无聊喔!”柴莉没礼貌地打岔。“韦哥哥,你什么时候会回美国?我跟你一起走,我想去美国玩。”
韦瑔侧视,将注意力转向柴莉。“什么时候回去还没确定,等我确定后再告诉你。”
“你一定要告诉我喔。”柴莉撒娇地拉拉他的胳臂。“不可以再像小时候那样,每次都骗我要带我出去玩,却和姊姊偷偷跑出去玩。”
小时候她和柴莉都是韦瑔的一号跟屁虫,连他和男生出去玩,她们两个小女生也吵着要跟去。
不过,韦瑔通常只带她去,放柴莉鸽子。
柴莉的话使柴芸不由得忆起了童年。可是她还有其他的回忆,而她绝对不会忘记它们!
“那时候你太小了,我怕带你出去,万一你跌倒,回家会挨你爸的棍子。”韦瑔道。
“我现在可不小了——”柴莉故意挺了挺伊傲人的胸部。
柴莉正极力在向韦瑔卖弄风情,柴芸觉得自己皱起了眉头。
她喝掉最后一口咖啡,把咖啡杯放回碟子里,然后用餐巾抿拭嘴角。
“你们慢慢聊吧,我要去工作了,先失陪了。”她不愿再看到自己妹妹发浪的样子。
柴芸推开椅子站起身时,听见韦瑔说:“柴莉,你姊姊是饭店总经理,你呢?”
她故意走慢一点,想听听看柴莉怎么回答。
“爸又没把饭店留给我,所以我什么都不用做。”
爸是把饭店留给她没错,但管理饭店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每天有忙不完的事,还要跟银行打交道,柴莉却完全没有责任要扛,只要血拚、参加派对就好。柴芸的内心忿忿不平。
她没脾气,柴莉深知利用她这个弱点,无论伊说什么话,她都不会给伊难堪,只会关起门来数落伊的不对,她敢说伊根本是乐在其中。
柴芸走后没几分钟,韦瑔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
“柴莉,我突然想起,我有个很重要的电话必须要打。”
“哦!”柴莉的嘴绷得紧紧的。“非得现在打吗?晚一点不行吗?人家还想好好跟你聊聊呢!”
“会有时间聊的,反正我就住在饭店里,暂时还不会走。”他挥挥手道别,朝电梯走去。
第2章(2)
搭电梯回到十四楼的总统套房后,韦瑔拿起他放在桌上的手机,立刻拨到美国大卫的住处。
铃声响了一阵子才有人接听。
“哪一个该死的鬼啊?”大卫的声音中还有浓厚的睡意。
“是我。很抱歉吵醒了你——”
“现在是什么鬼时间?老天爷,还不到五点哪,大清早打来给我做什么?”
“我要你今天股市一开盘,就帮我卖掉微软十万股,我会在花旗银行台湾分行开户……”
“等等,你听到什么坏消息?不然为什么要卖股票?”听到钱,大卫清醒了不少。
“没有什么坏消息,只是我需要钱。”韦瑔接着说。“我可能会买下一家饭店。”
“我想就是你住的那家烂饭店吧!”大卫沉思地说,“那家饭店是有什么特别之处?还是特别之人啊?”
韦瑔笑了起来。“你这么聪明,不去选美国总统太可惜了。”
☆☆☆
柴芸走上二楼,来到一间挂有明显标示“经理办公室”字样的门前。
她推开门,那是一间正方形的小房间,前面有柜台,后面坐了一位王秘书,正皱着眉头,看著她手中的一封法院寄来的信函。
王秘书是饭店的开国元老之一,以前是她爸爸的秘书,能干、可靠,四十五岁,已婚。
“看来又有麻烦事?”柴芸看向那封信。“反正已经有很多麻烦了,多一件也无所谓。”
“你还记得一个月前,有一个中年男子走在街上,突然被飞来的啤酒罐砸到头,缝了十三针?”
柴芸点头。“记得,那个啤酒罐是从我们饭店丢出去的,后来我们还付了他医药费。”
“那位先生食髓知味,向法院提出控告,说他受到很大的惊吓,要我们饭店赔偿他的精神损失十万元!”
“他一毛钱也拿不到!法院会判他败诉,因为法律上规定,饭店不用对房客的行为负责。”
她拿起秘书桌上的一叠电话留言,指著这叠纸问道:“有紧急的吗?”
“只有一些,不过可以留到下午再回。”王秘书踌躇一会儿。“总经理,银行仍未同意续约贷款吗?”
“嗯.他们的姿态摆得很高。”柴芸悻悻然的说。“真是可恶,以前那些银行、信托公司还得排队请爸向他们贷款呢!”
“是啊,那些银行都现实得不得了,锦上添花有,雪中送炭没有,就怕他们落井下石……”王秘书的声音愈来愈小。
柴芸开始全力安抚王秘书。“不要担心,他们只是故意刁难,无非是想要提高抵押贷款利息。”
她知道王秘书的先生中年失业,儿子刚上大学,家里的经济全落在她肩上,任何威胁到她工作的事,皆使她焦虑。她真同情她的境遇。
“可是,假如……”王秘书忧心忡忡地说:“我是说,假如他们不续约呢?以我这个年纪想另谋他职,是非常困难的。”
“我保证那种事不会发生的。”她用坚定的语气说。然后她走过王秘书的办公室,进入自己的办公室。
保证!其实她对她自己的保证一点信心也没有,深怕会跳票,对不起对她有期望的人。
柴芸愁眉苦脸地坐在办公桌后。
一位银行的叔伯辈曾坦白告诉她:“你们饭店已经抵押两次,许多借款没还清,而且亏损连连,不会有一家银行肯借你们钱。”
“亏损只是暂时性的,爸以前也遇过,低潮总会过去的。”
“年代不同了,我的建议是——卖了饭店,我知道有家财团对米罗饭店有兴趣。”
她转身看著油亮的柚木墙上,挂着一张裱框奖状,上面写着“一九九六年世界前五百大饭店”。
她还记得当年爸为了领这张奖状,特地坐飞机到巴黎,回台时在机场有好多记者包围访问他。
她最近似乎常想到以前的事,而米罗饭店已不复当年了。
或许她真的如柴莉所说的,能力不足,不然为什么米罗饭店自爸爸过世后,才三年就摇摇欲坠?
这三年只不过多开了几家温泉旅馆……
她或许不像爸爸期望的那样,有能力经营饭店,他可能高估了她的才干。
她……太受柴莉的话影响。
她了解爸爸,米罗饭店是他的生命,她也是。
柴芸对自己说,这是她的领土,她的小王国。她不该在乎柴莉的话,也不该丧失希望,还有四天,她可以提高抵押贷款的利息,银行应该会接受。
此时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接起电话,“喂,米罗饭店你好。”
听筒传来兴奋的男性声音。“哈啰,是我,辜文森,特别打电话来提醒你,今天晚上的约会。”
“我的记忆力还没衰退,你现在人在哪里?”
“还在日本,如果班机没有延迟的话,我七点准时到。”
挂上电话后,柴芸静静坐在那里,想得出神。
辜文森是她大学的学长,一直在追求她。
她和他看过电影、暍过咖啡,不过她并不认真,仅和他维持学长学妹的关系,不深入,也没有进一步,可是,她必须承认,他对她非常好。
这一阵子大家工作都忙,他已经好久没来找她了,但几天前他突然打电话过来,提出今天晚上一起吃饭之事。
“我们好久没见面了,应该见见面,联络联络感情。”
但是,柴芸并不觉得事情像他说的那么单纯。
辜文森的爸爸一直想要插手饭店的生意,她想,辜文森约她今晚见面,无庸置疑地,有银行业者向辜氏父子通风报信,他们已经知道米罗饭店的财务问题。
突然,门砰的一声打开,柴莉一阵风似地走进来。
“老姊,老姊,我急需要钱。”
“昨天不是才给过你,已经花光了?”柴芸不悦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