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紧闭的双瞳微微掀启,仍处于半浑噩状态下的她一时忘了先前所遭的经历,直到展斜阳 那张冷峻的面孔现露在她面前时,记忆才全数恢复。
"我还活着?"她自我解嘲地轻轻勾起嘴角。
"想死,不会这么容易的。"黑如子夜的眸光依然凛若冰霜,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承认当她栽倒之时,那由心底涌出来的惊慌曾让他一时乱了分寸。
"在任九天 未能伏诛以前,你这命是谁也带不走的,包括你自 己。" 她眨了眨眼,慵懒地轻道:"放心吧,我从来就设 想过要自毁性命。"娇酣的脸庞流露出的无奈惹人心怜
。"其实你若不是故意折腾我,我也不至于饿着、冻坏,更不会因堪受不住而昏倒,我的身子一向强健的'''" 她竟反过来指责他的不是! "展哥哥,你可曾思量过,你这番作为非但套不到 你想要的答案,反而得花费银两请来大夫替我诊治, 甚至还得费心照顾我的病体,这般的得不偿失,该不是你所乐见的吧!"她虚弱地提点他。
展斜阳静默,冷冷地瞅视她,半晌后,他面无表情地开口:"你以为这番说辞会让我放了你?"
"我知道你不会……"她摇首,昏昏呢喃着。 "况且,我也不想离开你……"
"什么?"展斜阳一愣!她说什么?不想离开他? 这小妮子是烧昏了,抑或打着某种主意?可惜展斜阳 还来不及分析,剧烈的咳嗽声倏地传来--
"好难受。"任薰衣樱唇微微低吟,再次成功地慑他的心魂。
无心不忍地将她扶起,让她倚在自身胸膛上,温热的杯沿递在她的唇畔喂食她,见她贪婪地啜饮着温水,怜惜又跃上心间。 这女人明不明白男女授受不亲的铁律……展斜阳 睨睇着她。
"谢谢厂热茶暖和了她的身子,眩惑人心的笑靥一出,一股不对劲的感觉霎时间袭上展斜阳的心窝, 也同时击掉他的怔然。可能吗?她在运用她的美丽撩拨他? 这心念才起,立即狂卷成形、排山倒海地充塞他 整个胸臆。 为何不可?她是任九天的女儿、血浓的至亲,自当也承袭了其父狡猾奸诈的性格,在明知任氏一族逃不过他的狙杀追踪,而且躲藏的日子必当是痛苦难捱之下,在这种走投无路的劣势情况,当然想反客为主: 于是设计这场美人计,迷诱他一步一步掉进粉红陷阱里,等他神魂颠倒、任凭摆布之时,自会为美人而抛弃这段血海深仇,任九天自是能够逃过这场死劫,任薰衣口口声声所谓的时候未到,正是指如此吧! 所以,在薰梦苑时,她才会自投罗网,她完全是有目的的。 最可笑的是,他几乎就被她所惑,十年的心血差 点成为一场白费。 这自始至终扮演投怀送抱的任薰衣,其行径,无耻到极点。
该死!
"说,你运用你的容貌,欺骗过多少男人拜倒在你 的石榴裙下?"冷峻的五官突然俯近她,一字一句全是 骇人的冷硬。
"什么?"任薰衣大眼怔然,不解他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慑人。
"装傻?"邪狞笑容一出,他毒辣地捏住她洁美的 下巴,问话的口吻不含一丝温度。"我在问你,为了达成你的目的,你曾经不择手段地耍弄过多少男人?"
耍弄……男人?他在说什么?任薰衣做梦也没料到,展斜阳会将她归类为人尽可夫的淫荡女子。
"你冤枉我。"她焦急地猛摇臻首。
"少故装可怜,我不会再中你计。"锐眼一眯,修长的指头立即抚上她苍白的唇际,极其讽刺地问着: "告诉我,你这片唇,有几个人亲啄过?"大掌突又滑 下她柔美的肩胛处,五爪猛地紧紧钳制住。"这里,又 留有多少男人的印记?"她迎视他的愤怒,想解释……
刷地一声,素薄的衣裳被他撕开,露出凝脂似雪 的玉肌来,肚兜所蔽掩不住的臂膀及半敞露的胸脯, 一一呈现在他眼前。 "这身子,又有多少男人躺过?"他阴狠地嘲谑。
"不!"她倒抽凉气地抢过榻上的被,盖住自己的裸露,不敢置信地道: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论断我。"
"为何不可?"他无情地道。"以色诱人,不正是你的看家本领。"
"看家本领?"闻言,美丽的容颜委屈不已的频频摇首,更凭添她的娇美。展斜阳若不是早已培养冷硬的心肠,早就心软得不愿责问她。 "以色诱人?"任薰衣一直都了解他对任家的怨恨, 却从不知道他竟会视她为妓,她当然明白自己的美貌, 可从不曾以此为武器,除了……
"展哥哥,你这段侮蔑的言词,不单单是在辱没我的清白,也等于在侮辱你自己的尊严,你知不知道?" 她怨懑地责道。
"侮辱我自己?"干他何事? "因为,我会成为你的妻子。"她淡淡出言,却石破天惊地震撼了他。
"妻子?"展斜阳眼瞳大睁。"你说什么,妻子?"
'是的,妻子。"她深深吸了口气,扬起一抹不容 错辨的声调。"在我十三岁的那一年,就决定将自己许给丁你。"她永远忘不了那幅绢画所带给她的震撼,以及那股铭心刻骨的悸动,即使现在表露的真情只会让 他当作荒唐言、视为无耻事,但她不在乎,她所受不 住的,是展斜阳无的放矢的指责,她没理由承受这条 莫须有的罪状。 早知他会挟怨以报,却不顾自己生死,留在薰梦苑迎接他的来到,除了是想成就自身这段牵念之外, 最重要的是想治愈他的创痛……一个不该成为冷血杀 手的铁血汉子。 他能不能感受到她的一番苦心?
什么话?他的仇敌之女,竟昭告要嫁他为妻,还早在十三岁那年,就莫名地将自己许给了他。这番大咧咧的告白掷入他的心湖,掀起的不是感动,而是她的用心,他不得不细究这女人的思维…… 展斜阳冷冷一哼,这厚颜无耻的工夫,吓煞人也。
"为了要我饶你任氏一族,你什么话都可以说尽、 叶么惊世的举止都敢作为,甚至不惜拿身体来当筹码, 你好样的!"他偏颇地将她的真情,转为不堪的一面。
"我不单只为任家,也为你。"
"为我:"'他鄙夷地冷哼。"这话未免可笑。"
"不!这绝不是笑话,因为我……"话倏然停住, 展斜阳嘲弄的神态在表示他不可能听信她任何的言语, 此刻的辩解只会落个白费工夫的下场罢了。
"展哥哥, 只要你给我时间,我会用行动来证明我的作为绝无半 点恶意。"
"惟有傻子才会上你的恶当。时间,我可没忘,你爹目前最欠缺的正是逃亡的机会。" 他又曲解她的意,
她无奈地暗暗喟叹一声。 "怎不辩驳啦,或是被我给料中了?"平静的表情 端是危险的前奏,他不怀好意地将唇倾近,缓缓地移向她如花瓣般轻柔的唇际,近在咫尺间。 心狂跳如击鼓,怦怦然地叫她乱了章法,却无法忽略,那双充满情欲的眼,盛载的是戏弄与不屑的泽 光,他压根儿当她作随便的女人。 想退……
"你好像很害怕。"唇瞬间下落,霸道地吻住她欲 逃开的嘴儿,粗暴地含掉她欲语的抗拒,疯狂地蹂躏她的柔美,他舔舐着、啃啮着,直到唇瓣红肿不堪, 他才尽兴似地移了开来。 "喷!喷!不对,你不该怕的,又怎能抗拒我呢?方才是谁厚颜无耻地说要成为 我的女人?"他噙着嘲弄的笑意。
她惊愕地愣住,他竟反拿她真情的表白来堵她、 羞辱她。 邪魅的眼眸不怀好意地勾起,嘴唇讥诮一扬,大掌迅速捉住棉被的一角,无视她的惊呼,打定主意要 将她最后的屏障卸除掉,决定就给她一道终身难以抹 灭的印记。 粉脸煞白,他真的想……
"等……等一等!"她拼命咽下恐惧,捉住残存的 勇气。"你……你可以在此刻要了我身子,但是……但 是你……你必须视我为妻,给我名份。"
"名份?"她竟荒唐地提出这种要求?
"你想要冠我 展家姓?"
"没错。"她点头。
展斜阳怪异地看着她,霍地又勾起她的下颏,不住地上下打量着。 眼不能挪、心不能惧,无论如何都必须让他知晓, 她的这项要求绝对出于真心与郑重。
半晌后,他笑了出来,轻蔑的狂笑声回荡在房内 四周。
"你扪心自问,配吗?"讥诮的冷盲一撂,似要甩 掉什么般地快速步出厢房外,一点迟疑也没有,毫不留情地打击着她的坚强与自尊。 人走了,空空洞洞地,但残酷的邪笑与嘲弄犹然在耳,回荡不休呀……挥之不去。 苍白的丽颜偎人锦被中,双瞳不得不紧紧闭合, 紧紧地,是这么拼命地想阻止眼眶中的浑圆珠泪滚出, 不可掉下来的…… 知道吗?真正的任薰衣并没有她自己所以为的那 般坚强,每回面对着深沉难测的展斜阳,虽然表面看似应付自如,其实骨子里是恐惧的,同样惊悚无比。 敢勇于面对,只因盘踞心头的赎罪之情,更明白一味的逃避不仅改变不了他的千里追杀,更只会换得 任氏一族终其一生处于惶惶之中,永世不得安宁。正因明白,所以即知情势困顿艰险,也知所面对的主宰 喜怒难料。但她仍愿一试,相信着也许动之以情,或许乾坤可扭、血腥干戈可化。 窗棂外,风雪已停,当空的星群绽放出璀灿的明 亮,似在预言美好的将来。 姑且这么安慰着自己吧!况且费心的耕耘总比坐 以待毙来得可期吧! 轻吁一口气。 告诉着自己,不管在他的心目当中,现在是如何 看待着她,也不去在乎在他的眼光下,她的作为是如 何荒唐可笑。决心既然已成,断然不会更改。谁让五 年来的牵念,是断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