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
花舍客栈——
“滚出去!”
苏染尘不敢相信,元宵那夜将整个庙市搞得一塌糊涂的问惊鸿与元润玉竟然还有脸踏进他们‘京盛堂’的地界,更别说今天是陈嫂的六十大寿,他好不容易花 心思把整个‘花舍客栈’给打点得有模有样,美酒好菜一应俱全,就是想给陈嫂一个开开心心,永生难忘的六十生辰。
没想到……敢情他们还想再来毁他心血一次?!苏染尘决定防患于未然,在他们踏进‘花舍客栈’的第一时间,就站在门口打算把人给撵回去。
今天若不是元润玉颇感兴趣,表示想过来看看,问惊鸿是根本不想赴约的,他看着苏染尘那一张如无瑕美玉刻成的俊颜,想如果不是自己亲身与这个人打过一场,很难想像这个人的武功修为可以如此之高。
他怕苏染尘一个动起手会伤到元润玉,不动声色地挪动步伐,将元润玉给护挡在身后,没能见到被他护在身后的人,一直想要探出头来看仔细。
起初,元润玉只是微讶,以往只是听说‘京盛堂’有个姿容如谪仙,脾气直比夜叉的苏染尘,却没料到他竟然可以恶劣到当众赶客人?!那天是夜里,这人又退在藏澈身后,她专心在与藏澈交手,没有留意,而今天,当她看清楚苏染尘在白日里的绝美俊颜,则是愣得半晌回不过神。
自从她不小心大闹元宵之后,对‘京盛堂’可谓是印象深刻,自然对于一些关于‘京盛堂’的事情,比以往都留意许多,所以,她知道藏澈有一众相陪长大的兄弟,其中,最为世人所熟知的,就是桑梓、屠封云,以及远比他们小上几岁,最得藏澈疼爱的苏染尘。
关于他们的一些生平,她多少耳闻过,只是,如今看清那张脸……让她忍不住拉着问惊鸿的袍袖,想要他让开些,好教她看得更清楚。
像,太像了——
“苏小胖,来者是客。”
就在这时,桑梓一边对着前来祝贺的客人回敬,一边穿过人群走到苏染尘身边,拉住了他,没让他对元润玉他们再有不客气的举动。
苏染尘任由桑梓握住臂膀,却是没好气地哼哼了两声,道:“他们不是,我没发帖邀请他们。”
“帖子我有给,所以,他们是客人没错。”雷舒眉早就看见问惊鸿,或者该说,她从第一个客人进来,目光就一直没离开过门口,就是为等他前来,虽然没想到他竟然会携他家小总管同行,不过,带人一起来了,总比忽略她的请帖,没有现身得好。
她一张清丽脸蛋从大堆贺客里探出来,先是对着问惊鸿灿烂一笑,然后很干脆地挡在苏染尘面前,对着问惊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快请!我没想到你会愿意过来,还有元小总管,欢迎欢迎,今天主桌有陈嫂担任大厨,她老人家的手艺堪称天仙美味,绝对让你们不虚此行……苏小胖,你别挡路,让我们过去。”
雷舒眉回头硬是把苏染尘给推到一边,挪开了一条路给问惊鸿与元润玉通过,直到她领着他们的身影没入人群之间,苏染尘先是静默半晌,俊美的眼眉透出沉思,随即像是被雷打到般恍然大悟,指着雷舒眉他们已经不见的背影,看着桑梓,失声道:“眉丫头她……小痞子?!”
“你也觉得很像,对不对?”桑梓微笑点头,拍拍苏染尘的背,道:“好了,眉丫头不是一个没主意的人,苏小胖,你就别忙了,你难道忘记今天陈嫂身为寿星,却坚持要亲自为主桌上菜的原因?”
苏染尘闻言一顿,面色微凝地盯着桑梓,道:“我记得,是为了她老人家已经许久不见,想得心肝儿都疼的藏澈大总管!真是的,这几天待在陈嫂身边,看着她明明担心,却一句不吭的模样我就难受,你们都已经从金陵回来大半个月了,瑶官却还不回‘雷鸣山庄’,一直宿在莲惜姑娘那儿,连这儿也没来露面过半回,我才不信他会对莲惜姑娘有情意,就此耽溺在温柔乡里了!要不,从她还是十三岁的小清倌的时候,就该赎人家回去,不会到现在人家都是京城第一花魁才忽然开窍,阿梓,你老实说,最近关于瑶官的行事,蜚短流长不少,他到底想做什么?他与‘至诚斋’之间,不可能……”
“你问这些,我怎么知道?苏小胖,你要想弄明白,就自个儿去问他,瞧,说人人到,瑶官来了。”
说完,桑梓没再让苏染尘有机会多问下去,拉着他的手臂,走出大门,朝着藏澈的方向迎过去。
待他们走近时,才看见他不止一个人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位极美的女子,虽然蛾眉淡扫,绿锦素裹,却已经有人认出来,她是当今京城第一花魁莲惜,从来千金难得一睐的大美人,此刻偎站在藏澈身边,宛如千依百顺的小娘子。
“苏小胖……”桑梓还来不及拉住人,就看见苏染尘轻身一跃,一记拳头就要往藏澈的小腹招呼过去。
藏澈似乎早就料到这招,一手挡下了苏染尘明显没有使劲儿的拳头,另一手像是使幻术般,取出了一个寻常男子拳头大小的冰裂纹小壶,浑圆的瓶身,壶口只有一指大小,似是早就有备而来,咧唇笑道:“喏,今年夏天之前,终于给你找着了!云冰手壶,今年炎夏,你喝酒不需兑冰,也不需冰镇,只需要搁在这壶里,就能够喝到冰得恰到好处的酒,想要吗?”
“都说是给我找着了,不就是要送我吗?”苏染尘绷不住脸,已经是止不住勾起浅笑,从藏澈手里接过云冰手壶,精巧的瓶身教他爱不释手。
这时,在一旁看着的桑梓忍不住摇头失笑,早就习惯这两人的相处模式,目光与藏澈对上,两人之间没有对话,只是默契相视一笑。
“澈舅舅!”
雷舒眉早就在二楼听见骚动,奔出露台,朝着楼下不停地挥手,在她的身后,问惊鸿与元润玉一起跟着走出来,几乎是立刻看见一贯淡然从容的藏澈面上露出骇色,直对着半个身子几乎都快挂出去的自家外甥女喊道;
“眉儿,你当心啊!不许动,在舅舅上去之前,你不许动!”
元润玉听着藏澈语气里隐带着惊慌,似乎有过什么惨痛经验,其实她很想告诉他不需要太过担心,但她只是静静地不发一语,微微转侧的眸光,落在雷舒眉的后腰上。
在那一处,有一只男人的修长大掌实实地捉住雷舒眉的腰带,而那只手的主人,就是问惊鸿。
问惊鸿察觉到他家小总管的视线,像是作贼心虚般别开了头,就当作没瞧见一样,因为,他不敢松开手,心里知道藏澈在担心什么,若换成常人,要从这二楼的扶手跌下来还真要费番功夫,但如果换成了雷舒眉,就变成了要她不跌下去,还真是不简单。
他讨厌这个疯丫头是一回事,但是,不想见她跌得鼻青脸肿又是另外一回事,只是在这一时半刻之间,他不知道该如何对他家小总管解释。
却没想到,他别开的目光没能看见,元润玉在看着他的举动时,柔嫩的唇畔,轻轻地勾起了一抹极浅的笑痕,似是觉得有趣,却在看见藏澈身边的莲惜时,原本含笑的眼眸黯淡了下来。
藏澈压根儿没注意到雷舒眉身边的人是谁,只想绝对不能再让她从二楼跌下来一次。
他让苏染尘在楼下看着,随时准备接人,而他则是赶着上楼,待出了露台,任由雷舒眉冲上来牵住他的手时,才注意到元润玉以及她身边的问惊鸿,他愣了一下,敛眸看着面前的雷舒眉。
“澈舅舅。”雷舒眉柔软的嗓音不疾不徐,抱住藏澈的一只长臂,卖乖讨好地说道:“眉儿每天都被娘问,我们在金陵都做了些什么,你为什么回京之后,就不回去了?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啊!可是就每天一直被问一直被问……眉儿被澈舅舅给害得没有一天睡好觉,瞧见没?眼圈儿都黑了不少呢!”
藏澈被她说得莞尔失笑,知道这丫头根本就是故意要挑起他的罪恶感,顺便转移话题,不让他继续插手管她倒追邀请问惊鸿过来的事。
他抬起眸,目光正对上元润玉,虽然不承认,但是每一次对上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澄亮眼眸,他总会觉得心口有些古怪,像是有一瞬间,呼吸被窒住了般,说不上难受,但他不喜这种仿佛失控般的感觉。
那日,金陵一别,都要近月了,他们之间未曾再说上话,她只怕不知道他不止烧了那座宅院,而且还让手下烧杀了两个被火给引出来的探子吧!虽说,杀人灭口不单纯是为了她,也为了与她一同踏进宅院的自己,做事干净俐落,绝不留下后患,一直就是他行事的风格。